她想了想,好像這事很有道理,可是再想想,不對啊:“黑蛋是瘦巴,可那是隨他爹,他爹就是比起其他幾個兄弟瘦啊!再說了,一個臭小子,要喝什麼麥乳精?忒糟蹋東西了!”
說完這個,徑自出去了。
蘇巧紅坐在那裡“哎哎哎三嫂”要喊住她,怎奈人家根本沒當回事。
最後蘇巧紅呸地衝著灶火吐了口:“這就是個傻子,稀裡糊塗的,淨被二嫂和娘哄著了!什麼叫臭小子糟蹋東西,小子才好呢!臭丫頭片子吃這麼好,那才是糟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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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韻不知道在灶膛前才發生的這事兒,不過她也在盤算著五鬥櫥裡的這兩罐子麥乳精。一開始的時候娘放在這裡,她沒說什麼,因為她也怕自己奶水不夠,委屈了自家這小家夥。可如今兩天過去了,她奶水足得自己往下淌,這下子總算舒了口氣。
“這兩罐子麥乳精,是個營養東西,補得很,留一罐子在我這裡,另外一罐子,你拿咱娘房裡去吧。她受了一輩子苦,每天去學校裡也費嗓子,讓她老人家好好補補吧。”
“咱娘說了,留這裡給你補身子。”
童韻望著丈夫,搖頭歎:“我這裡每天一碗紅糖水雞蛋吃著呢,哪吃得了兩罐子麥乳精?這又不能天天吃,就偶爾吃一碗解解饞補補身子罷了,一罐子能吃好久了。再說了,娘對我好,偏疼我,如今我生下咱家閨女,咱娘更是擺明了要向著。咱娘向著咱,上麵幾個嫂子都是大度的,不會計較這點子事,可是你也應該能看出,四嫂子那人,怕是會往心裡去。她家牙狗兒又小,才八個月大,未必不惦記著這點吃食。如今你拿著放到咱娘屋裡,隨便咱娘怎麼吃用,或者幾個孫子過去她屋,她給衝一碗,這事看著好看。”
顧建國想想也是,看看自家媳婦那鼓囊囊的地方,再低頭看看炕上睡得香甜的小娃兒,到底還是抱起一罐子:“還是你想得周全,那這罐子我就送咱娘屋裡,等趕明兒下了工,我去冰上打魚給你補身子。”
說著間,顧建國也就過去正屋了。
老顧家這院子還是解放前顧建國他爹在的時候蓋的,想著家裡孩子多,老長一溜兒,四邊都是屋子。如今顧老太太獨個住在大北屋裡,老二顧建軍和老三顧建民住在東邊各一間,老四顧建黨和老五顧建國住在西邊各一間。
院子裡的雪已經被二嫂掃乾淨了,顧建國邁進正屋,隻見他娘正在那裡把報紙往牆上糊。
報紙是大隊長陳勝利那裡得來的廢報紙,沾了麵糊粘在牆上,圍著炕粘了整整一圈。
“娘,童韻說,她奶挺足的,這個留你屋裡,什麼時候想吃就喝一碗補補。”
顧老太看著兒子特意抱過來的麥乳精,也就沒推辭:“童韻這孩子,素來想事情周全,行,那就先放我屋裡了吧。”
顧建國說著間,將那罐子麥乳精放在靠炕頭的五鬥櫥裡,之後又關緊了櫥門。
“娘,童韻說,讓你給想個名字吧。”
顧老太聽了,放下那漿糊刷子: “你們自己有什麼想法?”
顧建國搖頭:“沒呢,這不是想著娘給取個名字。”
顧老太想起那惹人憐愛的小東西,一時也是笑了;“我自己生了五個,眼瞅著你們兄弟又生了八個,十三次啊,沒一次如願的,這次總算是有個閨女了!我想著,也不指望這孩子大富大貴,隻盼著她這輩子能順遂無憂,就像在蜜罐裡一樣,過個甜美日子。不如小名就叫蜜芽兒吧?”
“蜜芽?”顧建國想著這兩個字,真真是帶著一股子甜蜜蜜蓬勃向上的味兒,當下點頭:“好,那就叫蜜芽兒。”
“至於大名,我倒是想到一個,就叫斐吧。九歌畢奏斐然殊,鳴琴竽瑟會軒朱。”
“顧斐?”
“對。顧斐,也可通假為緋,寓意為紅色。”
顧老太太打心眼裡並不喜歡鄉間慣常用的娟兒啊秀兒啊花兒的,不過還是要想到如今外麵那熱火朝天的鬨騰,是以退一步,想著還不如叫緋,寓意麼,那就是生在紅色的紅旗下了。
顧建國想了想,最後終於道:“娘,我看,要不然還是叫緋吧,紅色,紅色好。”
顧老太太自然是明白兒子的意思,點頭:“嗯,說得對,紅色好。就叫顧緋吧。”
於是這名字就定下來了,顧建國又和顧老太太說起這滿月酒的事。
這年月,大家都不富裕,滿月酒自然是能省則省,可是給親戚鄰居的紅雞蛋,卻是少不了的。所謂的紅雞蛋,就是把家裡雞蛋染紅了,分給親戚朋友,這是給人報喜的意思。
顧老太太聽了,卻是有些不高興:“才送個紅雞蛋?也未免太虧待我這小孫女了,怎麼也得連帶送個喜饃饃!”
顧建國聽著有些為難:“娘,這喜饃饃可不好辦,家裡的精細麵也就隻剩那點了,怎麼一分散,咱後頭日子怎麼過?”
可是顧老太太卻道:“把高粱麵摻點精細麵,做成喜饃饃,走得好的親戚朋友都分點。”
她老顧家終於有個寶貝閨女了,怎麼也得有點排場。
老太太說話,一錘定音,再沒什麼讓人質疑的餘地,顧建國沒法,也隻好先這麼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