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裝著糊塗,這次卻被雲瑤撕開了臉皮,他想無視也不能了,一審之下,果然是宋想要栽贓雲瑤,福晉借機在裡麵加了把火。
她們狡辯哭泣,不知為何,他這次更加厭煩,看到她們就想起了那些官員們。
開春以來,胤禛已經去巡了兩次畿甸,河工上的問題頗多,官員們互相扯皮推諉,爭論不休,最後也沒有得出結果,更彼此將身上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蘇培盛進了屋,躬身稟報道:“回爺,雲院子關上了大門,奴才沒能夠再進得門去。”
胤禛練字的筆停在了半空,良久,鼻尖的墨汁滴到紙上,暈開成了團黑影,讓他想起了雲瑤流淚的模樣,心牽著緊了緊。
他放下筆,盯著紙上的字看了會,字隨心動,紙上的字也仿佛浮躁了許多,一筆一劃都偏離了原意。他慢慢將紙揉成一團,吩咐道:“去讓長興將抓蝦的網拿來。”
蘇培盛倏地抬頭看去,見胤禛正在低頭沉思,又忙垂下頭退了出去,不一會領著長興帶著網與水桶來了。
胤禛看了幾眼,然後背著手走了出門。蘇培盛給長興使了個眼色,兩人拿上東西緊緊跟在了身後。
外麵日頭高照,四下無人。胤禛沿著溪邊小徑走了一段,在樹蔭下停下腳步後,看向長興道:“平時你雲主子都在何處撈蝦?”
長興躬身道:“回爺,平時雲撈蝦沒有固定地方,都是撈一次就換一個地方,雲說這次撈了之後下次就不能再來,一是要給蝦留些種,二是蝦也會變得聰明,再來就跑掉了。”
他抬手一指,“雲在這片地都幾乎撈過。”
胤禛抬眼望去,神色複雜,她敢情是把這段溪流都一掃而空了。他探身往溪水裡望去,見水草下偶爾有幾隻蝦在遊蕩。
沉思片刻後,他將長衫下擺塞進腰帶,看了看褲腿與腳下的鞋,沒有再動,抓著草順著岸滑了下去。
蘇培盛大驚,急著道:“爺,讓小的下水去撈,爺怎能親自動手啊!”
長興也跟著道:“爺,小的看了雲撈了幾次,已經會撈了,讓奴才下去吧。”
溪水涼涼的,下去後好像吃了碗冰一樣暢快。他瞪了一眼岸上的兩人,伸出了手,“閉嘴,網!”
長興忙雙手把網遞給了他,眼神閃了閃,爺這副模樣與自己第一次撈差不多,跟雲比可差遠了。
蘇培盛也沒有經驗,站在岸邊看著水裡的胤禛四下亂撲騰,濺起水花陣陣,一時有些傻眼,他就算是再不會,也知道這樣子肯定撈不到蝦的。
他眼神朝萬方安和飄去,又收了回來,看著溪水裡亂竄的主子爺。
胤禛全身已經濕透,上半部分是在烈日炙烤下被汗濕,下半部分是被水打濕。
岸邊的桶裡,稀稀拉拉幾隻蝦在遊,其中幾隻小蝦米弓著身子撲騰德得最為歡快。
直到了夕陽西下,胤禛終於上了岸,臉被曬得通紅,全身濕噠噠的。小太監早已托著布巾乾爽衣衫等候在旁,蘇培盛要上前伺候他更衣,他看著水桶裡的蝦,伸手推開了,“去萬方安和。”
蘇培盛忙拉過小太監低聲吩咐:“快去備薑湯熱水,爺的換洗衣衫,都送去萬方安和,要快。”
院子裡,雲瑤躺在矮塌上百無聊賴,姚姑姑在一旁做著針線,將手上的衣衫尺寸在她身上左右比了比,商量道:“夏季就再做兩套換著穿,再多做幾身秋冬的衣衫,你看可好?”
雲瑤到現在共有三四身衣衫,其中還有兩身是姚姑姑來了之後給她趕出來的。夏季每天得換洗,到現在都已經半舊。不過她不在意這些,在她看來,反正旗裝也沒什麼花樣,穿來穿去不過顏色花式不同而已。
此刻她肚子又餓了,摸了摸肚皮,本來她昨日計劃今天去湖裡釣魚,然後用新鮮荷葉裹了做荷香烤魚,現在她被禁足,計劃就完全泡了湯。她晃動著腳,眼珠子一轉,問姚姑姑道:“爺回京沒有?”
姚姑姑看著雲瑤眼角的狡黠,就知道她又在打什麼主意,忍笑道:“還沒呢。”
雲瑤霎時又懊惱萬分,滿臉的生無可戀。
這時翠兒急匆匆進來道:“,爺來了。”
雲瑤驀地翻身爬起來,怪叫道:“他來做什麼,沒看到關門閉客嗎?”
姚姑姑忙放下手上的針線活,幫著她理了裡衣衫頭發,急著勸道:“,可不要再跟爺急了啊,他畢竟是主子爺,吵得他下不了台,真要懲罰你可就得不償失了。”
雲瑤嘟起嘴胡亂應了聲,才走出屋子便看到胤禛頭發散亂,全身**的狼狽模樣,目光再移到後麵跟著提桶托著衣衫包袱的蘇培盛長興幾人,驚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胤禛神色閃過絲尷尬,板著臉吩咐道:“東西放下後都下去吧。”
雲瑤跟著胤禛進屋,滿肚皮的疑惑怎麼都擋不住,看著他被曬得黑紅的臉,又奔過去看水桶裡的幾隻蝦,驚聲道:“爺親自下水去撈蝦了?”
胤禛不自在地唔了聲,隻聽到她又跟著道:“就撈了這麼幾隻?”
他的臉瞬間黑了,伸長手臂然後瞪著她,等待著她上前幫著更衣。誰知道她一頭霧水看著自己,半晌也沒有動,心裡鬱悶不已,隻得收回手,轉身走進了洗漱間。
他打量著四周,眼睛裡漸漸溢滿了笑意,她還真是會享受,也有一些本事,把這裡布置得合理又舒適。
耳房朝外開的門上,傳來了輕輕敲門聲,他清了清嗓子道:“進來吧。”
蘇培盛領著人提來了熱水,伺候著他洗漱完,再換上乾爽的衣衫後,他頓覺得神清氣爽。走去正屋,見雲瑤端著凳子坐在木桶前,拿了根棍子在戳著裡麵的蝦玩。
他欣賞了片刻自己來之不易的成果,咳了咳道:“拿去廚房做了吧,你不是喜歡吃醉蝦嗎,就讓他們做成了醉蝦晚上吃。”
雲瑤見他又曬黑了些的臉,乾乾笑了聲,咽回了就這麼幾隻還不夠塞牙縫的話。廚房裡當然不會隻做這麼幾隻,肯定還會多弄些上來,便喚人提走了桶。
胤禛揚聲道:“我親自抓的,不可與彆的混在一起。”
雲瑤:“......”
姚姑姑送了薑湯進來,悄悄給雲瑤使了個眼色,她眨眨眼回了個放心。主要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胤禛都已經拉下身段親自撈蝦送來了,她雖然覺得那個場麵難以想象,還是會忍住不去笑話他,假裝白天的一切爭吵都沒有發生過。
她主動接過薑湯遞上去,放柔了聲音道:“爺,你怎麼還沒有回京城去,明天早上趕得及上朝嗎?”
胤禛從碗裡抬起頭,隻覺得薑湯仿佛不僅辣,還有些苦。他走了這幾天,她估摸著隻顧著自己瘋玩撒野,半點都沒有想起過他。
他不由得沒好氣斜了她一眼道:“我才尋了畿甸回來,可以歇息兩天。”
雲瑤臉上的笑慢慢石化。
心裡在咆哮。
親娘老子咧,他可以歇息兩天!
他沒有回京城!
他歇在莊子裡!
他拿了蝦來道歉!
他賴在萬方安和不走!
他這是想要睡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