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斜著她,嫌棄地道:“真是沒出息,巴掌大的地方也值得你開心成這樣。呐,先進去看看吧。”
雲瑤才不理會魏珠,他哪裡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她想臨時抱一下佛腳,向各路菩薩磕頭祈求,保佑康熙把她留在暢春園看園子吧。
暢春園有湖有山,尤其清溪書屋就是一個小江南,夏季樹木鬱鬱蔥蔥,冬天白雪皚皚,清溪裡結了冰,就可以鑿冰抓魚了。
屋裡倒沒什麼特彆之處,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放著簡單的桌椅家具。雲瑤看完之後,手叉著腰,喜悅得隻想仰天長笑。
她,終於不用再混著屎尿味吃飯了,也終於有正經洗澡的地方了!
魏珠見她一幅窮人乍富的模樣,嘴裡不斷嘖嘖道:“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好歹也是禦前的老人了,可收著些吧,真是丟人。還有呐,你可彆忘了去皇上跟前磕頭謝恩,這可是他親口囑咐的。”
雲瑤愣了下,又緊張了起來,揪住魏珠袖子連聲問道:“魏諳達,你可要老實告訴我,為什麼皇上會賞我這麼好的院子住。”
魏珠抬手抽出袖子,哎哎作聲:“可彆弄皺了,我還得當差呢。”他一邊理著衣袖,對她翻了個白眼,酸溜溜地道:“你傻唄,還能怎樣,不過拿你逗個趣。”
雲瑤眼冒火光瞪過去,臉頰氣得鼓起來,“我才不傻,你少胡說八道啊!”
魏珠斜睨著她,“嘿,你還彆不服,就你問出的這句話就蠢得透不過氣。我們這些奴才進了宮,都得先學規矩,端茶送水誰學不會。最後主子寵幸的也就那麼幾人,主子圖的啥,還不是圖那點子舒心,光會做事可不夠。”
雲瑤對魏珠佩服至極,他們這些奴才在主子麵前,不但要會做事,更重要的是要會做人。說白了有的是人做事,但能逗笑讓主子開心的卻沒幾個,她就是那個能博君一笑的。
弄明白了自己的定位,雲瑤也不再糾結,開始思考著自己單獨得了住處,得請同在禦前的姐妹們來吃吃喝喝,尤其是吉祥薔薇幾人,不能讓她們心裡落差太大。
兩人沿著清溪往澹寧居走去,康熙在暢春園時在此聽政,晚上才歇息在清溪書屋。微風吹拂,清溪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蟬鳴聲聲,令人宛若置身世外桃源中。
突然,雲瑤停住腳,彎下腰朝水中打量了片刻,放輕手腳驚喜的朝魏珠招手,他不明所以走過來,雲瑤壓低聲音激動地道:“蝦,好多青蝦啊!”
魏珠見怪不怪,“我還當見著什麼稀奇了呢,這水裡蝦多的是。快走吧,彆耽誤了當差。”
宮女太監伺候主子時,不能吃有異味的食物,怕有異味衝撞了主子。像魚蝦這些雲瑤在宮裡時一次都沒吃過,平時吃的飯菜也淡得不能再淡,連蔥薑蒜都沒有。
現在有這麼多的美食擺在她麵前,不好好利用簡直太可惜了。她跟在魏珠身後,眼珠子一轉瞬間有了主意,顛顛跑上去,偏著腦袋笑得眉眼彎彎:“魏諳達,你聽過醉蝦嗎?想不想嘗嘗呀?”
雲瑤的旗裝後擺被一根枝條勾住了,要是她再用力,衣服會被撕破一大塊。宮女太監的四季衣衫都有定數,壞了要自己出銀子去買。
她不缺這幾個銀子,可她不能在主子麵前衣衫不整,否則又是大不敬的罪。可是地方太狹窄,她也無法彎腰下來去解開被勾住的地方,左右為難之下,她沮喪至極承認了,“奴才是挺蠢的。”
胤禛抿嘴笑起來,伸出雙手托著雲瑤的腋下,她最怕癢,不受控製扭了扭,咯咯笑出了聲:“癢。”
他手下感覺到一片溫軟,心裡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穩了穩神,手下用力像是拔蘿卜那般往外用力一拔。
嘩啦布帛撕裂聲後,她出來了,旗裝後擺布料留了一大塊在枝頭上。
空氣中有片刻詭異的寧靜。
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氣衝得雲瑤頭暈目眩,雙腳一落地,不知所措望著他,臉頰紅彤彤的頭又變成了糖葫蘆。
一時間,雲瑤不知道該先行禮謝他,還是該先捂住破了的地方。她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又讓她瞬間眼前一黑,恨不得跳進清溪被溪水衝走算了。
“好重!”
“為什麼你頭上頂著兩坨牛屎粑粑,怪裡怪氣,仔細著不守規矩打你板子。”
女人都愛美,雲瑤也不例外,雖然不會刻意在意,可是在未來老板麵前出了滔天大糗,還被嫌棄胖與難看,她覺得自己可以先去死一死。
等他登基以後,她的前途灰暗,管事姑姑的差使肯定落不到她頭上了。
胤禛的鼻子動了動,擰著眉頭問道:“哪裡來的腥味?”
雲瑤如遭雷擊,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伺候主子的奴才不能吃氣味重的食物,因為,主子的鼻子都是狗鼻子!
醉蝦的鹹香鮮甜還在口中流淌呢,她絕對不能就此投降,錯過紫禁城生活的唯一享受。
雲瑤呆呆地看著他,然後羞澀地低下了頭,聲音如蚊呐,囁嚅著道:“回四爺,是,是奴才心流血還未乾。”
胤禛怔楞住,待他明白過來之後,耳根泛紅,裝模作樣左顧右盼之後,沉默著匆匆離開了。
雲瑤長長噓出口氣,擦拭著額角的汗水,真是好險,幸好她天資聰穎又有菩薩保佑,才能處處逢凶化吉。
這次之後雲瑤與魏珠都沒有急著再去撈蝦,而是先耐心等待,見幾人吃了蝦之後都沒有拉肚子,周圍也風平浪靜,才湊在一起商議了再去撈的時間。
這天雲瑤如同上次一樣起了個大早,與魏珠彙合之後,領著上次的兩個小太監去了清溪邊。她二話不說脫了鞋襪,挽起褲腳就下了水。
這次溪水比上次還要涼一些,她冷得一個激靈,腳下的鵝暖石打滑她一個趔趄,撲騰著濺起陣陣水花。她雙手亂揮舞試圖穩住身體,好不容易才站穩,拍了拍胸口道:“哎喲還好還好,有驚無險。”
魏珠在岸上眼都看直了,也跟著乾著急,片刻後猶疑的道:“要不上來吧,今兒個我們就不吃了,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慌得很。”
雲瑤差點沒將眼珠子翻到頭頂去,“你那是早上奶酪吃多了燒心。來都來了,冷也冷了,你跟我說回去,究竟會不會算賬啊你!彆吵,嚇走了我的蝦跟你沒完。”
她的動靜太大,周圍的蝦早都跑了個精光。她見前麵一段溪流水草茂盛,念著那裡的蝦沒有經曆過危險,還比較傻,便小心翼翼淌著水往前走。
魏珠差點沒被她噎死,乾脆閉上了嘴袖著手跟著她一起走,這時突然一個疑惑稚嫩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雲瑤嚇了一大跳,慌忙將網藏在身後,抬眼看去,十三阿哥胤祥與十四阿哥胤禎哥兒倆,站在岸邊,睜大眼好奇的望著她。
她心裡叫苦不迭,都是魏珠那個烏鴉嘴亂說什麼話,怎麼引了這兩個小爺來。
魏珠已經躬身請安,胤祥與胤禎兩人不理他,邁著小短腿蹬蹬跑近了些,探頭探腦往水裡瞧得十分起勁。
雲瑤見他們隻有兩人,一看就是淘氣偷跑出來玩的,她笑著福了福,放柔聲音道:“回兩位爺,奴才的東西不小心掉在了水中,現在正在撈呢。這溪水太冷,你們千萬彆靠近,掉進來可得著涼生病。”
她朝魏珠使了個眼色,他心神領會,忙對小太監說道:“快把兩位爺護送回去,這裡水多,要是出了事可不得了。”
胤祥今年不過六周歲,胤禎更小才四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哪裡肯就這麼回去,當即靈活轉過身想溜。魏珠顧不得其他,探身揪住了胤禎:“十四爺,奴才得罪了。”
胤祥也被小太監聯合抓住,他氣得漲紅了臉,嘴裡大叫道:“放肆,大膽奴才,快放開本爺。”
水裡太涼不宜久呆,雲瑤在水中動了動腳,心裡冷笑一聲,祭出了大殺器,揚聲道:“兩位小爺,快回去吧,先生教的大字都寫完了嗎,皇上可是要批紅的喲。”
兩人瞬間焉了,不再掙紮任由小太監背著他們離開。魏珠抹了把汗,唉聲歎道:“我就說吧,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曆,就不該出門。”
雲瑤雙手叉腰極為不甘心,略微思索之後道:“那這樣吧,咱們少撈一些,嘗個味道就行。反正那兩位爺回去也不敢說,他們偷偷溜出來還怕皇上打板子呢。”
魏珠想想也是,哪裡有做了賊又去告發自己的,吃了就走也耽誤不了多久的功夫,便點頭同意了。
雲瑤不再耽擱,貓著腰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偷油的老鼠,手裡托著網鬼鬼祟祟朝水草邊移動,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沉網一撈,密密麻麻的青蝦就在網中活潑亂跳了。
魏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朝她豎起大拇指道:“真是厲害,你前輩子怕是打漁的吧。”
雲瑤爬上岸穿好鞋襪,眉毛一挑得意至極:“我上輩子可不是打漁的,我是仙女下凡,來大清渡劫了呢。”
魏珠懶得理會她的瘋言瘋語,也不等小太監回來,蹲下來手腳麻利清理了蝦,倒了黃酒調料放在大碗裡蓋上蓋子醉了起來。
兩人支著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除了鳥鳴聲再無其他,更徹底放了心,流著口水等了一會,便揭開碗蓋迫不及待開吃。
雲瑤剝了隻蝦塞到嘴裡,享受得眯縫起了眼睛。姚姑姑說人生在世不過吃穿二字,按理說人生還該有更高的追求,可以她現在不過一區區小宮女,穿她就彆想了。
宮女統一服飾,平時連胭脂水粉都不能用,基本告彆了美的追求,也就吃上麵能動點心思。
魏珠吃得心滿意足,他朝雲瑤擠擠眼,湊過來嘿嘿笑道:“我們可是這宮裡伺候主子的頭一個。”
雲瑤不解看過去,他眉飛色舞得意地笑:“梁爺爺就是在宮外,他也從不碰味道重的飯菜,說是怕吃慣了再也戒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