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沈家班的人,還請他在牢裡好好看著,到時候可得須發無傷放出來呢。長興,我們走。”
師爺愣住了,雲瑤聽起來語氣客氣,話中意思卻沒有半點客氣。長興陰著一張臉,隻冷冷看了他一眼,手一甩鞭子駕著馬車離開。
他心中徹底沒了底,慌忙提著長衫奔回書房,李衛抬起頭,看著他道:“送走了?”
“走了。不過大人,小的總覺得不對勁。”師爺事無巨細說了:“小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見上她的麵,可聽她說話,好像總有股無形的壓力。
大人,她在禦前與皇太後身邊都呆了多年,還有皇上他......,大人,小的覺著,咱們是不是看走了眼?”
李衛神色也變了變,他一直在外為官,對後宮的女人不甚熟悉,隻偶然聽了幾耳朵。
他知道有雲瑤這麼個人在他的地界上,也隻如常吩咐了幾句看顧著些,不生出事來就成。
到了杭州為官幾年,也沒聽到她有什麼出格之處。直到前些時間,無意聽說新冒出頭的沈家班,後麵出大錢捧的人是她的時候,才覺得無比的煩惱。
不上報吧,她曾經是皇上後宅的女人,這要是皇上追究起來,他得吃不了兜著走。
上報吧,她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也是他辦事不力,同樣要被上麵責罰。
李衛左思右想,還是寫了密折給胤禛。他作為男人,想著的是一個女人離開了這麼多年,就算是以前多寵了幾分,等時日一過,那點子情分早就沒了。
要是皇上怪罪,也不會拿他這個親信開刀,頂多斥責幾句。最好能把她召回京城或者處置掉,也省得他以後麻煩。
李衛為人本就小心謹慎,聽師爺這麼一說,沉思之後說道:“牢裡的那些人彆動他們,等我再寫封折子上去,打探一下皇上的旨意再做打算。”
李衛的折子還沒有遞出去,十三就風塵仆仆來到了杭州。
李衛心中大駭,快要過年了怡親王爺親臨杭州,憑著為官多年的本能,他立刻知道自己惹了大禍。
十三沒有先到總督衙門,而是即刻奔赴了雲瑤的莊子。
李衛如喪考批,忙不迭跟在了十三身後趕去了莊子。這裡他還是第一次來,見到普通尋常的青瓦白牆,心中說不出的忐忑。
雲瑤在李衛那裡吃了個閉門羹,思量再三之後,打定主意從源頭去解決問題。
李衛算是愛民如子的好官,能成為胤禛的心腹大臣,肯定也是極為聰明之人。
再加上她還安穩無憂,表明胤禛對她還留有情麵。加上她狐假虎威的威脅,李衛肯定不會對沈家班的人亂用私刑,隻要他們在牢裡平安呆著就無需著急。
雲瑤回去之後,立刻磨墨提筆給胤禛寫了信。她第一次寫這麼長的信給胤禛,幾乎整整寫了兩大張紙。
信中解釋了自己不過是喜歡聽戲,就像看到美景美食多看了幾眼,絕對沒有其他想法。
為了顯示誠懇,她思量之下,還取了曬好的醬鴨醬魚乾等一並送上。她又給常氏遞了消息,也隻讓她安心等待。
等雲瑤見十三到來時,著實驚呆住了。
十三有多忙,胤禛有多看重他,在平時的信裡麵他可是寫得一清二楚。
雲瑤這時驀然發覺,好像她在胤禛心中,比她想象的要重要那麼一點點。
杭州晴了幾天又開始下起了小雨,十三覺得又潮又冷,濕答答的非常不舒服。待進了屋,看著這些年幾乎沒有變樣的雲瑤,他仿佛能體會到胤禛的怒氣了。
這人跟人不能比,他自己如今頭發都白了大半,她大他好幾年,還年輕得跟小娘子一樣,她這日子過得也太悠閒了。
雲瑤親自煮了奶茶招待十三,歉意地道:“本來些許的小事,還讓王爺親自跑一趟,都是我的不是。”
十三熱熱的奶茶吃下肚,身子總算暖和了些,他長歎一口氣道:“我不來皇上就得親自來了。隻是國庫空虛,皇上也實在走不開,在宮裡又氣又急,隻得差遣我來走一趟。”
他一字不差說了皇上在宮裡召見時的情形,“我勸說了好久,皇上才打消了先前的念頭。我知道你不願意回京,回去了肯定又會跟皇上慪氣。
如今皇上每天忙得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實在是經不起這樣折騰了。”
雲瑤心虛不接話,隻笑著謝過了十三。這時姚姑姑進來,說道:“主子,李衛李大人求見。”
雲瑤想起李衛先前的做派,心中雖然惱怒,卻也沒有為難他,說道:“王爺正好在,你去請李大人進來陪著王爺吃茶。王爺也好把旨意傳給他,讓他早些放人。”
姚姑姑忙出去了,十三看了雲瑤一眼,悶悶地道:“你能為不相乾的人這般上心,怎麼都不多關心些皇上。”
雲瑤翻了個白眼,“幾年沒見,你如今怎麼跟那碎嘴子的媒婆一樣了?我在杭州一直老老實實,過的是未亡人的生活。皇上在宮裡三宮六院,哪裡就缺人關心,真是!”
她站起身,斜著他道:“你們好好聊著吧,我去廚房看看飯菜做好沒有,你吃完也好早點回京複命。”
十三快沒被她給噎死,見到長興領著李衛到了門口,隻得怏怏閉上了嘴。
李衛遠遠就瞄到了雲瑤,隻見她身形高挑,衣著素淨,肌膚白皙五官清秀,看上去大約三十歲出頭,也沒什麼特彆之處。
隻她看到他,隻淡淡掃了一眼,他就覺得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心中陡然發緊。
李衛上前下跪請安,雲瑤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徑直離去。李衛隻覺得頭頂的壓力驟然退去,心頭也跟著一鬆。
十三招呼著李衛起身,煩躁無比看著他:“你先下令把那些唱戲的人放了,趕緊去。”
李衛見十三第一句話就是先讓他放人,也不敢多問,忙躬身退下去交待了幾句。
“王爺,你給下官透個底,下官這次沒事吧?”
十三吃著茶,慢吞吞地道:“隻要你沒有惹到她就沒事。”
李衛頓時想哭了,他忙坦白說了先前雲瑤來見他之事,聽得十三直斜睨著他,嫌棄地道:“你說你,怎麼也算是皇上看重之人,跟著官家走,卻不知道官家姓啥!
這麼大尊菩薩在你的地界,你還敢裝腔作勢,把官場那一套拿出來對她,真是,唉!”
十三見李衛臉色慘白,平時兩人關係還算好,也不忍心再嚇他:“幸虧她心胸開闊,不會跟你計較,遇到那小心眼的告你一狀,你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李衛這心,自從十三到了就七上八下的,這時方落回了肚子裡。他抹著額頭的冷汗說道:“都是下官看走了眼啊,下官怎麼都想不到,她......”
十三見李衛的慘樣,心中方舒服了些。何止他想不明白,其實很多人也照常想不明白,皇上怎麼就對她死心塌地,一顆心完全掉在了她身上。
隻能說一物降一物,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十三匆匆地來,微服去沈家班聽過一場戲,私下走訪詢問之後,見不過是普通尋常的戲班子,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之處,才又匆匆趕回了京城。
宮裡已經粉刷一新,四下都是喜氣洋洋過年的景象。十三到了養心殿,見胤禛難得沒有忙碌,而是坐在桌前飲著小酒吃醬鴨醬魚乾。
“十三弟,快來嘗嘗,杭州送來的年貨,這東西佐酒最好不過了,不過已經不多,隻剩下最後的兩隻。”
十三知道醬貨肯定是雲瑤送來的,不然胤禛結對不會這麼寶貝。他上前恭敬地坐下,仔細回稟了雲瑤在杭州的點點滴滴。
胤禛一直靜靜聽著,半晌後放下酒杯,神情無限唏噓。
“朕收到了她的信,其實你一走,朕就想通了。這麼些年,朕一直在想著要做出一番成就出來,也不枉費在這塵世走了一遭。
可自從朕做了皇上,一天舒服日子都沒有過上,累得跟那耕地的牛一般,還落不到半句好,編排出來罵朕的,比比皆是。
朕也想通了,以後該歇息的時候,就得好好歇息,否則長期以往,朕也活不了幾年。
朕不能丟下她一人孤零零地在這世間,朕要活得比她長,要走在她後麵才能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