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齊舟三人進入員工宿舍小區大門時, 有個穿著黑色風衣看不清麵容的男人與他們交錯而行。
童陽在興奮的感歎新局長有多好。
雲袖在嘮叨晚上吃太多，好不容易減下去的肉又要漲回來。
唯獨齊舟的目光落向那個與他們錯身而過的男人背影上, 眉心緩緩擰起。
“你看什麼？”雲袖發現齊舟一直盯著身後。
齊舟：“我覺得那人有點眼熟, 仿佛在哪裡見過。”
“天天有人在小區進進出出, 眼熟的多了去了。”雲袖沒有在意。
齊舟抓住那抹熟悉的感覺，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還記得之前來接走豬大人，並給我們麒麟角的那位大人嗎？”
“不會吧老齊，你眼力什麼時候這麼不給力了。”雲袖想也不想的搖頭，朝已經隱在遠處夜色中的修長背景看了眼, “你覺得那個是那位大人？怎麼可能嘛, 那樣的大人物來咱們這裡做什麼。”
“就是。”童陽聽到他倆的話，力挺雲袖, “齊哥, 我看你是喝多了, 那人要真的是那位大人物，我直播吃那該死的鏡子！”
齊舟被他倆這麼一攪和，再加上風一吹, 甩了甩因為喝酒有點暈的腦袋。他暗中得到過消息, 那位大人物非常厲害，之前能出現在棲霞分局，完全是因為豬大佬。
這種小地方，那樣的大人物怎麼可能會來, 大概真的是感覺錯了吧。
＊
穆懷溪路過一家櫥窗, 明亮的櫥窗清晰映著他的麵容, 相比早上出門時，他的臉色又白了些。
如果拿一張白紙放在他的臉旁邊，很難分清到底是他的臉更白，還是白紙更白。
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大衣左胸的口袋裡冒出一個小腦袋，漂亮的藍眼眼望著他，似乎是在問他為什麼停下。
“是不是太白了？”穆懷溪低頭，他說的不是中文，而是一種奇特的語言，如果江南聽到的話，會立刻知道他說的是幽澤的語言。
小柚子歪著頭看了看，結結巴巴的用自己語言回答：“大、大。”
——小柚子就算在幽澤中，也還是個小嬰兒。
它想說這個臉看起來太大，它看不出來。
好在穆懷溪並不期待它的回答，自顧的點頭：“是有些白，讓他擔心就不好了。”
說著，他抬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下，待手離開後，蒼白的皮膚立刻變得紅潤，看起來十分健康。
穆懷溪滿意的點了點頭，把小柚子的腦袋往口袋裡壓。
“黑暗永遠是藏汙納垢的好地方，對某些東西來說，你是好東西，不想死就老老實實待著。”
小柚子還不太會說話，但不代表它聽不懂，乖乖的縮在口袋裡。它十分想念那個給它血喝，還會溫柔摸它的人類。
穆懷溪大步離開，而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忽然冒出一具漆黑的獸類屍體，很快又消失不見。
不遠處有隻流浪狗瘋狂的朝這個方向狂吠，過往的行人生怕流浪狗發瘋咬人，有多遠跑多遠。
＊
知道穆懷溪要過來，江南替穆懷溪調了個味碟。
之前在地府，他以為穆懷溪味覺有問題，但投胎後相處的這段時間，他才明白當時判斷錯了。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哪怕並不特意觀察，他也摸清穆懷溪的一些習慣。
比如，對方不太喜歡吃辣。
所以，他調的味碟特意沒有放辣椒，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開始往鍋裡下菜。
他選的是一個靠窗位置，正舔著嘴唇燙肥牛時，忽覺光線有異，慢慢轉頭，和窗外站立的男人四目相對。
男人逆著光，他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他知道對方在笑。
莫名其妙的，江南也笑了。
奇怪的是，花了幾千塊錢沒吃飽的鬱悶和心痛忽然就消失了。
窗外的穆懷溪呼吸一窒，垂在身側的手不受控製的動了動。
情緒重新變得輕鬆的江南指了指對麵調好的味碟，示意男人快進來。
一分鐘後，穆懷溪推門進來，坐到江南對麵的位置。
江南不留痕跡的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沒發現任何不對的地方，無論是氣息還是臉色，都與平日無異。
他收回目光，夾了一筷子燙好的肥牛放在穆懷溪碗裡，說：“你先嘗嘗我調的味道，不行的話就換。”
“好。”穆懷溪含笑吃下，“很香。”
江南見他喜歡，不再多說，埋頭苦吃。
穆懷溪目光往江南拿的那些菜品上一掃，最後停留在純豬肉片上，頓了頓。
正看著，江南毫不猶豫朝那盤豬肉片伸手，嘩啦啦倒進紅湯裡，發現穆懷溪盯著肉片，趕緊留下兩片，往清湯裡倒。
穆懷溪哭笑不得。
發現江南是真的不介意，他便也不提。
這家火鍋店生意很好，一是便宜，二是菜品多，三是味道好，很合江南胃口。
穆懷溪咽下一片牛肉，終究沒去動湯裡的豬肉片。
口袋裡的小柚子蠢蠢欲動，穆懷溪看了下四周，正要把它放出來，卻在江南低頭吃肉時，看到他耳朵裡閃過什麼。
他臉色微沉，忽然伸手托出江南的腦袋。
被他手按住抬不起頭的江南：“？”
穆懷溪取下江南耳朵裡的棉花，棉花最底下居然帶了些許血絲。
他的臉色頓時冷了下去，抿著唇道：“怎麼回事？”
江南看著帶血絲的棉花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恢複原樣：“沒什麼，我耳朵比較嬌氣，聽不了太大的聲音，今天不小心被震了下，不礙事，過兩天就好了。”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穆懷溪目光鎖住江南，眼底流動著江南明白不了的情緒。
“沒什麼啦。”江南取過他手上的棉花，又塞回耳朵。
不想讓穆懷溪擔心，江南隨口解釋道：“以前耳朵不小心受過一次傷，有一段時間聽不見，後來耳朵好了，如果突然聽到太大的聲音，就會起反應。”
說著說著他就不得勁：“這本來是我生前的毛病，現在重新投胎，這毛病還跟過來。”
他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又想到花那麼多錢沒吃飽，預支的工資頓時少三分之一，好不容易順下的氣又堵了上來。
江南暗歎口氣，繼續狂吃。
穆懷溪沒有說話，他還沉在江南那句“有一段時間聽不見”的話中，看著江南的眸色越來越濃。
他抬手布了個隔音結界，江南察覺到，從食物中抽出一縷心神抬頭，嘴上一層紅油，砸巴嘴道：“我不是玻璃，不會磕了就碎了，沒那麼嬌氣。”
他沒把話說的太明白，但穆懷溪明白他的意思，猶豫一秒，又把隔音結界撤了。
“你快吃，不然我都吃完了。”江南催促他。
穆懷溪抿了抿唇，眼中的黑暗漸漸退散，又重新升起笑意：“不是自助嗎，吃完還有。”
江南神秘的對他眨了眨眼，指著推車上的幾盤肉菜：“這是這裡最後幾盤，我全拿了，吃完就沒了。”
穆懷溪：“……”
咿咿呀呀的聲音突然從穆懷溪左胸口袋響起，江南立刻注意到：“小柚子？”
一聽到江南呼喊的小柚子再也忍不住從口袋裡鑽出來，迅速朝江南爬去。穆懷溪看到對麵青年臉上笑意加深後，側了側身體，擋住外麵的視線，讓小柚子順利跑向江南。
小柚子抱著江南的手，在他手上穿來穿去，興奮的不停小聲叫著，時不時還用頭蹭一下江南，表示它很想念江南。
當然，它蹭的地方是江南已經結痂的手腕，在表示想念江南的同時，它還表現出想念江南的血。
江南摸了摸它的腦袋：“回去給你喝。”
這裡人多，萬一有人看到他割手腕，還以為他有自殘傾向。
小柚子似懂非懂，繼續蹭他。
然後江南聽到對麵的穆懷溪說了句話，小柚子便不再蹭它，乖乖的抱著他手指玩。
他驚訝抬頭：“你會幽澤語言？”
“會一點。”穆懷溪輕笑，“這幾天修補結界之餘，順便也學了點幽澤語。”
江南：“……”
這還是個語言天才。
他腦海裡忽然躥出個念頭，脫口道：“那你學英語肯定也很快了。”
穆懷溪慢條斯理的吃了口青菜：“寶寶，我一直都會英文。”
江南閉嘴不說話了。
過了兩秒，他又忍不住：“當初我高考的時候，要不是英語拖後腿，我能考進超一線大學呢。”
他沒有發現，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向穆懷溪分享他的過去。
發現穆懷溪沒有問話，江南奇道：“你怎麼不問我英語考了多少？”
穆懷溪取出一張紙巾替江南擦滴在下巴的紅油，聲音很溫柔：“你都說英語拖後腿了，說明考的不是很好，我若問，不就揭你傷痕嗎。”
江南臉唰的就紅了，好在火鍋店裡溫度本就高，他這臉紅的也看不出來，趕緊把腦袋往後一縮，略顯慌亂的搶過穆懷漲手上的紙巾：“我自己來。”
見狀，穆懷溪隻得遺憾的將手從他通紅的臉上收回。
穆懷溪不問，江南又忍不住想自己爆料：“你猜我考了多少？”
“多少？”這下，穆懷溪終於順著他的話問了。
江南心裡頓時舒坦，伸出三根指頭，很是得意：“選擇題我全部選的C，最後也有三十分，這算是我為數不多的好運了。”
穆懷溪：“……”
“寶寶好厲害。”他毫不猶豫的誇讚。
江南忽覺自己有點太洋洋得意，咳了一聲，恢複正經，繼續吃。
穆懷溪主動挑起話題，先是說了小柚子的事，他帶著小柚子見了它的父母，父母對於小柚子能去外麵見世麵很是支持。
哪能不支持，小柚子趴在地上一個勁的哭，幽澤父母若不同意，它估計能趴在地上哭上一天。
而且隻是跟著江南出去了一天，回來的小柚子比之前健康許多，外人感覺不出來，作為父母的自然能感覺。
因此，最後同意小柚子跟著江南。
江南低頭看了看已經爬到他衣服上玩他扣子的小柚子，輕戳了下它的腦袋：“也就仗著你爹媽疼你，才敢這麼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