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說道周瑞家的趕來王府報喜,言說嫁到榮國公府賈家的大姑奶奶高齡生子,乃是含玉而誕,喜壞了賈府上上下下,從榮國公賈代善起到底下打掃屋子看守大門的婆子小廝,沒有一個不說是賈寶玉有福氣,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自從小姑子那年塞了幾個姿色俏麗的丫鬟,且還先斬後奏,請了族老一齊過來,以祭祀香火之名逼著王子騰當場收下,扭頭就傳揚出去,說是已經開了臉,牛夫人賢良,立時叫做了姨娘,讓王子騰和牛夫人吃了個啞巴虧起就不待見她,如今聽說了這個,也不過是撥弄著手裡翠玉剛端上來的蓋碗茶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這個年紀不容易,叫你家太太好生將養著就罷。”
周瑞家的看牛夫人不怎麼在意的神色,訕訕笑道:“太太也說了,知道家裡大爺近幾日身子不爽利又加上老太爺老太太得追封的大喜事,大太太必然忙亂,要不是臨盆在即,一定過來幫大太太的忙,也來看看瑒大爺。”
牛夫人這才抬眼看她,也不是什麼好臉色,冷笑道:“哪裡敢勞煩你家太太,上回不過是實在沒人,才叫她回來幫著二太太理了幾天的家,西廂就多出來五張吃飯的嘴,叫她再來幾回,怕不是王家都讓帶來的小浪蹄子吃垮了!”
周瑞家的聽了這話實在覺得沒臉,又不願叫牛夫人這樣擠兌她家太太,便囁喏道:“太太也是一片好心,這不是怕王家斷了香火,又見您不大好,怕舅老爺沒人伺候。”
牛夫人把手裡的茶杯當啷一聲擲在桌上,厲聲說:“用得著她安這樣的‘好心’!還是管好自家,省的出來幾個趙姨娘柳姨娘的,一錯眼兒又不知道多出來幾個哥兒,到時候看她還能生多少帶玉的來!”
周瑞家的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說,羞的頭幾乎垂到地上去,磕了個頭,飛速說道:“改日我們太太請舅太太去吃宴。”就匆匆退下了。
王瑒見牛夫人仍是心情不佳的樣子,有心要安慰幾句,奈何不知道要說什麼,便佯做天真裝問牛夫人道:“太太在這裡傷心什麼?是傷心瑒兒沒有玉麼?太太放心,瑒兒沒有玉也會有大出息的,到時候叫老爺太□□心在家享福。”
牛夫人這才笑了,把王瑒摟在懷裡,好生揉搓了一陣,嗔道:“哪有人說自己是有出息的,再說了,誰說瑒兒沒有玉的,現下擺在祠堂上的是什麼?咱們的玉乃是聖上禦賜,不必他的好?”
王瑒嚴肅著一張小臉:“太太,老爺說了,那是聖上嘉獎,賜給祖父祖母的。”
牛夫人先是一愣,接著才感歎道:“對,那是賜給老太爺老太太的,看我瑒兒多懂事,心思真細。”
說著又望向窗外:“竟跟這老虔婆耽擱了這許多功夫,眼看著是時候傳你的晚飯了,翠玉,叫人看看正堂裡的自鳴鐘,看到時候了,就叫人先把大爺的晚飯端上來,我看著就在這兒吃了罷。”
翠玉應道:“才剛聽見外頭響了五下,已經傳了飯,連太太的也一齊叫上來吧?”
牛夫人搖頭:“不必,今日過晌老爺到營裡巡查軍務,等老爺再用。”
廚房端上來一碟碟精致小菜,並幾塊菱粉糕、奶油炸的各色小麵果子堆的攢盒兒,又上了一碗野雞崽子湯,還有一小碗碧粳米饘粥,掌管廚房的李枸家的上來,跟牛夫人請了安,又說:“大爺也好了這半日了,先前王太醫叫也可試著給大爺進補進補,我想著不能太油膩了,正好廚下還有幾隻野雞崽子,叫我都燉地爛爛的,也不用那肉,叫大爺試著喝點子湯最好了。”
牛夫人道:“既是太醫這麼說了,難為你費這個心思,原本時人都吃兩餐,是咱家軍功起家,太爺在軍中呆慣了的緣故,所以一日三餐,頓頓不少,還經常要宵夜的,倒是勞累了你們,如今你也是有心,翠玉,賞她二十兩銀子並兩匹尺頭,那新來的茜紅紗幔子也給她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