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黛玉出來,她便上前笑道:“姑娘,這是送來的東西了。”
黛玉問道:“送來的是什麼?”
雪雁搖頭道:“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隻聽說是外頭一家鋪子裡新出的口脂。可我瞧著這不少的匣子箱子的,不能全是口脂罷?”
黛玉便命人先打開瞧了。
小丫頭子都知道王瑒送的一向是新奇的東西,巴不得這一聲兒呢。忙都福身稱是,就在手裡端著,又上來幾個丫頭,把那匣子都打開了。
黛玉瞧時,見一個扁平的箱子裡頭擺著五支木管狀的東西,上頭都貼著粉紅的箋子,寫著口脂的顏色,南來雁、鳳紅春等字樣,下剩的匣子裡都是常用的水粉,另有幾匹薄如蟬翼的紗樣的料子。
黛玉令人將紗和水粉全都收起來放好,自己卻拿起那口脂來嘖嘖稱奇,“這也是口脂?可是不曾見過這樣子的。要怎麼用呢?”
雪雁和紫鵑也都湊上來觀瞧。
這樣一折騰,那邊兒王瑒也到了門口,去邊上廂房放了東西回來的小丫頭正看見他,忙迎上來笑道:“大爺,姑娘剛回了屋子呢。”
王瑒便道:“正好,我去尋她。”
說完,也不等著小丫頭回話,自己就走到黛玉的房內。
挑簾兒進去一看,黛玉和雪雁紫鵑正圍在炕上看那匣子內的口脂呢!
雪雁一壁看口內一壁稱奇道:“真是精巧主意了,往常都是放在小盒子裡的,這回怎麼成了管兒的?還能推出來呢!”
王瑒笑道:“這有什麼不一樣的?形狀不同罷了。”
黛玉抬頭一看是王瑒,忙起身下來迎他,“哥哥怎麼也不通傳一聲兒就進來了?我這裡什麼也沒準備呢。怪不好意思的。”
王瑒上來扶她,又笑道:“我倒是想找人通傳,這不是都進了你這屋子裡?再說了咱們兩個有什麼好生分的,不必準備什麼。”
黛玉抿唇一笑。
雪雁和紫鵑也都上來見禮,又下去給王瑒端茶。
王瑒坐在炕上探頭向桌上一看,“這口脂的顏色可跟平常的一樣?有什麼新奇顏色沒有?”
黛玉搖頭笑道:“口脂顏色也就是那幾樣兒,都是尋常的。不過是南來雁、鳳紅春、大紅春、小紅春、石榴嬌、半邊嬌,這六樣。再說了,口脂弄出個新奇顏色來可還能看?哥哥莫不是忘了之前買的漆黑的赭石口脂了?那可是新奇!”
王瑒忙擺手道:“妹妹彆說這個了!要被你笑上一輩子了,我那不是沒打開細瞧麼!”
黛玉便轉而又說新拿的這個,讚道:“元稹的《鶯鶯傳》裡頭曾經提過,張生送鶯鶯的,就有‘口脂五寸’,原本還好奇怎麼個五寸,這回可是明白了,原來是做成管兒狀的。”
王瑒也道:“原本《外台秘要方》裡頭也提過,唐時人們都用‘碧縷牙筒’裝這個,我看更精致些。改日我給妹妹尋些來。”
黛玉想了想,搖頭道:“那樣雖然更精致,隻是不得像這個一樣,能推出來,滑進去的,精巧好玩兒。”
王瑒忖道:“象牙堅硬質脆,是不容易做出這個機關來。”說著,他忽一拍手,“噯,有了,外頭拿牙筒裝著,裡頭放成白漆的木製的不就好了?隻是做個裝飾。好玩兒又好看的。”
黛玉也道精巧。
正說著,紫鵑端了兩杯茶上來,又問黛玉道:“姑娘,送了五盒口脂來呢!一盒裡頭是六支,可是用不完了!”
黛玉便道:“哪裡能用得上這些!你遣人給這裡二姑娘三姑娘都送一盒去,再有我記著明兒是大姐姐來給老太太送東西的日子,你也拿一盒,給大姐姐送去。”
紫鵑笑著應聲去了。
王瑒托著臉笑眯眯看黛玉,誇道:“妹妹處事周全。”
黛玉橫了他一眼,自己卻忍不住笑了,嗔道:“還能不知道你?本來你一向是貴精不貴多的,這回巴巴兒拿了這麼些盒口脂來,不就是叫我給這裡姊妹們送去?好叫她們承了我的情。”
她歎了口氣,“你總是這樣,處處為我著想。哥哥,若不是你,我的日子一定比如今艱難。”
王瑒心裡一痛,可不是艱難!若是王瑒不來,黛玉在賈府過得日子“一年三百六十日,風霜刀劍嚴相逼。”連要個燕窩、煎個藥都要百般顧慮。
他難受得緊,忙低頭打岔道:“哪裡能呢?妹妹又忘了,你身份尊重,誰敢給你臉色!”
黛玉看他一眼,也笑了,自己搖頭道:“我又多想了!哪兒能就沒有哥哥了呢?”
她振奮道:“還是多謝你。花費這樣多的銀子,白叫我送人情。”黛玉俏皮一笑,“我可沒什麼好東西給你!”
王瑒也笑了,“不用給我好東西,妹妹多笑幾回,比給我什麼都強。”
黛玉臉上微紅,眼睛四處打轉,口內嘀咕道:“那就多來看我幾回麼,自然笑得也就多了。你若是不來,我笑了,你又上哪兒看去?”
王瑒大笑,連聲應道:“一定要多來看妹妹!我這幾個月都沒事兒了,九月才入職呢,我天天來看妹妹好不好?”
黛玉忙道:“這是你說的了!”
兩人一時都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