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哂笑道:“誰說不是呢!你也說了,身邊這幾個原本是老太太和我們姑奶奶給的丫頭,長輩身邊的人,怎好下手?其實這樣大家子,也不是不叫他三妻四妾的。隻是若說他小,可怎好年歲輕輕的就不顧身子,沾染男女之事;若說他到年紀收房中人了,怎麼還不另居彆院,倒跟著姑娘們在後院住著。”
江義心神未定,猶豫道:“這回捅出去了,可真是要出大婁子了。”
梧桐奚笑,“你膽小的!天塌下來,輪不到你上去頂著,怕什麼。再說了,這事萬無一失的,就是這裡老太太查辦,那是二老爺打的,二老爺怎麼打人了?
趙姨娘從旁挑算的唄!趙姨娘怎麼知道了?那是老爺書房裡頭卍兒閒說叫聽見的,卍兒又是聽寶二爺身邊的茗煙說的,茗煙哪兒知道後院兒的事兒去?還不是寶二爺自己做了忍不得,洋洋灑灑自己抖摟出來的!”
梧桐氣也不喘地說了一大串,最後又道:“你不用也等著這裡老太太、咱們姑奶奶查了再慌亂。寶二爺挨了打必定鬨得府裡頭女眷都忙亂,劉媽媽沒有不知道的。你等著收到這信兒,就往外傳閒話,把我方才說的那些都傳出去!”
“寶二爺挨了打,老太太、姑奶奶都慌張,等緩過神來要查了,你這裡消息早放出去了。咱們姑奶奶聽見這話,又聽著是趙姨娘挑算的,能不找趙姨娘的茬兒去?必定查不到你頭上來!”
江義聽著事事一環扣一環的,知道王瑒思慮周全,心便先放下一半,拍胸脯應道:“小哥都說的這樣詳細了,我一定辦妥了這事兒!”
他轉了轉眼珠,嘻嘻笑道:“不如這樣,過了節,我請茗煙吃酒去,叫那卍兒也來,這樣私底下再找找她,事情就好辦了。”
梧桐滿意點頭,“這事你籌謀著辦了,我就等著聽好信兒了!”
他從懷裡掏了一袋子散銀子出來,輕輕推到江義跟前,“這是一點子銀子,你拿著。”
江義忙推辭道:“這怎麼好意思!”
梧桐嗔道:“不用這樣客氣,這也是你用得著——你請那茗煙吃酒,給卍兒塞好處,難道就不使銀子了?不能叫你自己白填著。”
江義嘿嘿笑了兩聲,接過來道:“那兄弟就不客氣了。”
梧桐隻說應當的。
兩人又坐了會子,梧桐便起身道:“我還有事兒,就不跟你閒話了。”
江義忙留他幾句,梧桐都推辭了,江義便道:“那,我送小哥出去。”
梧桐這倒是答應了,江義便送他出去,口內還笑道:“也不多坐會子,果子都還沒買回來。”
梧桐隻是笑笑,也不說話。
兩人往西角門上過去,梧桐倒是想起一事來,便問道:“正是想問你,怎麼今日這角門上有這麼多的人?還有不少送貨的大車。”
江義笑道:“嗐,這不是節下了?府裡發的給下人過節的賞賜,還有預備的主子們的東西,都在這兒呢——我這會子過來,也是為了搬那些過節的賞賜——不少的米、麵、菜蔬,還有日子近了,那些鮮食也都送過來了,可不就擠了一門的人?”
梧桐納悶道:“往常過節我聽著不是從東角門和那邊的夾道裡運過來,離得璉二奶奶和要送過去的廚房也近,怎麼這會子到這邊兒來了?”
江義道:“今回不一樣。那西邊從早起就安靜著呢!中秋聽說宮裡的娘娘們的家人能進去一回,西邊上原是預備著要咱們姑奶奶進宮見娘娘,那車馬都收拾的齊齊整整的,可禁不得人來人往的鬨騰。這不是璉二奶奶就叫都擠到這裡來了?”
梧桐恍然,“原來是這樣。”
說著,也到了門前,兩人客氣道彆。
正是江義說的那樣,前日宮內照例傳下皇後懿旨,允準各宮宮妃有父母家人在京城的,遞牌子覲見。
元春進宮將近十年了,今年是封妃的頭一年,卻又正趕上八月十五皇後恩典,王夫人夜裡高興的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賈政也歇在了正房內。
今日一大早王夫人院內便收拾起來了,梧桐過來的時候王夫人早已經出了府門,排到了宮門前。
元春是剛封了妃,又是正一品的皇妃,品位不是那些宮嬪能比,所以王夫人的轎子一來,便有守在宮門口的小太監上來引路至前邊,僅挨在張貴妃之母後邊一位——周貴妃這時候是一向不見家人的,緣由也是眾所周知,京裡周家並不是她的親娘家,感情不親密——連淑、賢、德三位皇妃的母家都要排在王夫人後頭。
王夫人從沒自己擔過這樣大的場麵,一時又是心裡得意,又是略有些緊張,見自己的轎子領著上了最前頭,原先那些品級高過自己的誥命夫人還都老老實實後邊排著,不由壓下了那點子緊張,高高昂起了頭,麵上掛上了矜貴之色。
眾位後妃的親眷由一個首領太監帶著,先是進了宮拜過養大了皇帝的那位老太妃,也是同賈家淵源頗深的那位。老太妃身子卻還沒好全,隻讓眾人殿外行禮罷了。
緊接著便去中宮拜見皇後,皇後倒是見了她們,但也不曾單獨叫出誰來,不過受了大禮,說兩句場麵話便吩咐身邊的掌事宮女帶著她們出去。
至此拜見過後宮之主,方才能有內侍和宮女領著,分往各宮拜見。
王夫人來之前以跟著賈母身邊的老媽媽學過進宮的禮儀,這時候並不敢四處張望,隻垂著頭跟著領路的內侍行至元春的宮室。
到了鳳藻宮外,內侍卻並不叫王夫人進去,隻是擺手令她等候,自己至鳳藻門前傳話。
不多時,裡頭便有另一個內侍飛奔著出來,尖聲喊道:“傳,工部員外郎賈政之妻,王氏宜人覲見賢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