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哥哥的好事兒。”黛玉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抬手接過王瑒遞給她的茶杯,卻隻是握在手中,“哥哥瞞著我好大的事兒,方才還那樣,我還不曾給哥哥擺臉色呢!”
王瑒笑著剝了幾個鬆子托在帕子上,“是我錯了,罰我給妹妹剝鬆子罷——妹妹說是什麼事兒?”
黛玉慢慢道:“哥哥受命主管籌建公用藏書閣之事——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呢?”
“我當是什麼!”王瑒失笑,“這個不過是差事罷了。沒什麼好說的。”
黛玉斜了他一眼,氣道:“哪裡是小事!”
她緩了緩,又笑道:“我聽說,藏書閣的書不夠了,哥哥捐了好些自己的藏書——這個怎麼不與我說?還是聖上降旨褒獎,我才知道的。”
王瑒聽黛玉今日步步緊追,揪著這個不放,奇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妹妹怎麼感興趣了?”
“建藏書閣以供天下讀書人借閱,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黛玉慢慢說道,“隻是,這也是大事,絕不是哥哥一個人就能辦成的。”
“這幾日公主與我說了不少,有些事我聽了她的話,不免就多想些——哥哥,建成了這個,是名傳千古的大事。不必我說,我瞧著哥哥傳來的書信,這些日子就是在做這個罷?有不少詩文,叫我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都知道了。”
王瑒一笑,點頭道:“是,倒不是為了什麼名傳千古。我實際得很,就為了打響咱們家在士林中的名聲,日後鋪路罷了——曆朝曆代都是這樣的,前期武將還受重視,等朝綱漸穩,沒有哪一個皇帝是撐得住不疑心手握兵權的重臣的。為長遠計,王家還是棄武從文的好。所幸父親如今手裡兵權已經交了,叔父也是文官,到了我這裡直接走的科舉,已經是轉型成功了一半了。”
“哥哥直爽。”黛玉也笑了,“哥哥同我掏心掏肺的,我也有話要勸一聲哥哥。”
“如今王家名聲日起,那些世家心裡回過味兒來,未必不會嫉妒。這樣大的好處,不是咱們一家能吃得下的。所以我勸哥哥,寧可分了,不能撐死——不如諫言,也給其他世家一個好處,也不致叫上頭疑心。”
王瑒大笑道:“這個同我想的一樣!如今我是穩坐釣魚台,等著他們來求,好欠我一個人情!拿捏得差不多了,自然上書,大家踴躍捐獻,都得一個好名聲——妹妹早不也說了,這樣大的事,這樣多的書,隻靠著一個人,是做不成的!”
黛玉忍不住微笑,嗔道:“哥哥好謀算!還叫我白勸了——又來看我的笑話!”
王瑒道:“哪裡是笑話!妹妹這樣,我心裡高興還來不及,是你想著我呢!”
黛玉心裡也高興,隻是不好意思說的這樣直白,低低應了聲,便轉而道:“還有,哥哥捐書,今日便把我這裡的書也一並拿去——父親從揚州來時,大件兒的東西運回了姑蘇老家,書卻一並都帶來了。我收拾了約有五千來本,都是家裡這些年的藏書。雖有些重的,可藏書閣內也不能一樣一本,興許哥哥用得著,咱們湊個整數,一萬本好聽些。”
王瑒不禁愣住了,半晌才開口道:“多謝妹妹慷慨,我……”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心裡又是感動,又是高興。
黛玉見他這樣,自己也興高采烈的——從來都是王瑒處處幫扶,時時照顧,她卻沒什麼地方能幫上忙的,如今好容易有個機會幫忙,哪裡能不高興?
她臉上的笑讓王瑒心裡一陣柔軟——是真將自己放在了心上,才因能幫上自己就這樣高興的罷?
半晌還是黛玉見王瑒死死盯著,先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推開他,“彆這樣盯著,怪不好意思的。”
王瑒這才微微低頭,正看見帕子上滿滿的鬆子,便推過去示意黛玉撿幾個吃。
黛玉拿了一粒,卻不急著吃,又開口道:“其實還有一件事兒的,我心裡拿不定主意。父親又不在,王姑姑畢竟不是家裡人,所以想來問哥哥一句。”
王瑒忙問是何事。
黛玉卻有些猶豫,遲疑著道:“是公主提出來的,說、說要辦女學。”
王瑒揚眉道:“女學?宮裡不是辦了?”
黛玉卻搖了搖頭,“不是那個,公主是說,既然聖上開口辦公用藏書閣了,為何天下貧寒女子便不能讀書識字?未免太過不公。所以她跟聖上說了,要辦一個女學,招收貧寒的女子讀書識字。又說叫我來幫著,宮內的幾個公主郡主也說要辦。隻是我總覺著不大穩妥,所以才來問一聲哥哥。”
“妹妹自己心裡是想不想呢?”王瑒卻不直言,反倒問黛玉是如何想的。
黛玉有些羞赧,卻還是堅持道:“我是想的,其實也是心裡有些不甘心。為何女子便隻能這樣困於後宅?跟著父親、哥哥在揚州、京裡呆的久了,我心裡就越發不甘,惱恨自己為何偏就是個女子,什麼事兒也做不得,內不能幫上父親哥哥,外不能幫上受苦的百姓。”
“原先自己在家中安享,一應外事全都不知。後來這兩年來了京裡,在榮府呆過,又經王姑姑教導,加上父親去了蒙邯州,屢次來信,竟才知道天下苦寒之地如此之多,百姓又是如此之苦!”
“哥哥,我不甘心這樣。”
黛玉垂下眼瞼,看著有些失落,“縱是有什麼女則、女誡、女四書管著,我心裡還是生出這樣心思來——哥哥,我不想這樣一輩子困在後宅,每日隻是什麼家長裡短、勾心鬥角。看了公主,縱是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妄為,我、我還是……動了心思。”
王瑒靜靜想了半晌,苦笑道:“妹妹,我說一句,你彆見怪——隻怕是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黛玉未來事業的苗頭出來了,但不是現在,至於為什麼,過後王瑒會分析的
我覺得這就是這裡黛玉跟原著裡的不同之處,林如海還活著,還有平昌的耳濡目染,平常也能接觸到外界了,王瑒也不避著她,所以我覺得以黛玉的性格,不會甘於隻是在後宅生活的,她不見得像王瑒那樣有多少功利心,但是也一定不會甘心隻是這樣碌碌無為,這是黛玉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