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名字刻在無啟之木上的人,全都死了。
萬俟林木眯著眼睛,注視著柳木娃娃手臂上……羅參的名字。
如果是普通人,或許此時已經湧上狂風暴雨般的疑問。
無啟之木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刻上名字的人都死了?
彤彤為什麼想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無啟之木上?
羅參到底是什麼人?
羅參為什麼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無啟之木上?
還有……
羅參。
到底是活人?
還是死人……
萬俟林木的腦海中卻沒有任何一條疑問。
目光平靜的在“羅參”兩個字上微微頓了一秒,甚至一秒不到,很快移開。
本來如此,有人給錢,萬俟林木辦事,一場交易,何必問這麼多為什麼?
萬俟林木從來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更不是一個自找麻煩的人。
萬俟林木收回目光,因為羅參是個盲人,所以都不需要在他麵前偽裝自己的表情。
口中發出和善的笑聲,臉麵上卻沒有一點表情,萬俟林木說:“沒關係,羅先生,我朋友就是單純喜歡這種娃娃,隻是想看看。”
“嘭——”
點在合同紙上的筆尖慢慢抬起,羅參將鋼筆扣上,放入樂器箱中,又蓋上了樂器箱。
“抱歉,合同的話,我還要再考慮考慮。”
考慮……
死人的生意沒做成,活人的生意還要再考慮。
萬俟林木兼職這麼長時間,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還要再考慮考慮,已經習以為常。
“沒問題羅先生,我給您留一個電話吧,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打我電話。”
萬俟林木把名片遞給羅參。
萬俟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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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墓場總經理兼行政管理員
上任第一天,萬俟林木連名片都有,但並不是他自己趕製的,而是在辦公樓的老舊抽屜裡發現的。
有人早就給萬俟林木準備好了名片,整整十個名片盒。
似乎。
這個墓場,一直在等待著萬俟林木的光臨……
萬俟林木把羅參送到墓場大門口。
天色已經黑透,兩個鐘樓之間,五顏六色的招牌霓虹燈不停的閃爍著,照射在羅參漆黑的墨鏡上。
“羅先生,慢走。”
“有什麼問題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羅參黑色的風衣,慢慢融入黑色的夜晚。
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殷勤的嗓音,殷勤的笑聲,殷勤的舉著手道彆,萬俟林木的臉上卻沒有一點殷勤。輕飄飄,甚至慵懶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和平時一般無二。
“老板!”
敦厚的嗓音從後背傳來。
保安大哥從漆黑的保安亭裡探出頭,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晃著手和萬俟林木打招呼。
聲音總是那麼有熱情。
“老板!”
“沒嚇到你吧?保安亭的燈又壞了。”
“誒,老板,生意談的怎麼樣,客人簽合同了麼?”
沒嚇到,但是被插了一刀。
萬俟林木把外衣拉鎖拉到頂頭,雙手插兜,慢悠悠往回走,“說是要再考慮考慮。”
“考慮啊……”
第一個客人沒談攏,萬俟林木倒是無所謂,保安大哥似乎比老板還要擔心,敦厚的臉麵都皺在了一起。
卻拍著萬俟林木的肩膀,安慰說:“沒事,老板,客人一定會回來簽合同的,咱們墓場絕對是最好的!”
保安大哥說著,“啊!”了一嗓子,“老板,你吃晚飯了沒有?郊區天氣冷,要不要來碗泡麵?”
指了指保安亭裡冒著熱氣的泡麵。
燈泡憋了,黑黝黝的保安亭,老舊的木桌上擺著一碗泡麵,冒著熱氣,配合著“嗚嗚——”的冬風,還真有一種鬼片既視感。
萬俟林木淡淡的看了一眼泡麵。
保安大哥熱情十足,大冷天發光發熱:“老板,你想吃什麼味道的,我這裡有鮮蝦魚板味的,還有最經典的紅燒牛肉味!”
“好腥。”
萬俟林木的眼神在兩包泡麵上輕輕一掃,平淡的目光突然挑剔起來,隱含著淡淡的嫌棄。
甚至還抬起手來,搭在鼻間,似乎一點兒也忍受不了這種腥氣。
“腥?”
保安大哥納悶的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頭的鮮蝦魚板泡麵,撓了撓後腦勺,滿臉空白,仿佛被人打了一整篇空格鍵。
“哦我知道了!”保安大哥恍然大悟:“老板你是不是不喜歡吃海鮮,有些人覺得海鮮很腥……沒關係沒關係,我這裡還有經典的紅燒牛肉泡麵,這個不腥,老板你吃這個,好吃!”
萬俟林木的目光沒有停留在保安大哥推銷的泡麵上。
在黑暗中,慢慢回頭。
沿著鐘樓招牌,到保安亭之前,一溜兩排,種著枯槁的柳樹。
狂風呼嘯,枯木已經沒有樹葉,好像流儘最後一滴眼淚的老人,垂垂暮年,一心等死。
稀疏的枝丫,仿佛惡魔的觸手,不斷伸向人間,拉向地獄。
兩排柳樹之間,一個黑影不停的徘徊著。
是彤彤。
與往日裡俏皮活潑,滿口都是“大哥哥我粉你!”“大哥哥超帥!”的畫風不同。
紅衣小女孩眼神呆滯,步履僵硬,漫無目的的逡巡向前,一圈一圈的徘徊著,好像迷失方向的烏鴉。
一股腥濕的氣息,不斷的從彤彤身上冒出來。
海水的腥氣,粘膩又潮濕,伴隨著空氣,好像隨時都會糊進鼻腔,壓抑的讓人無法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