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房間。
一張床。
沒有沙發。
吱呀——
萬俟林木推開房門。
啪!打開燈。
門軸老化,發出生鏽的強弩之末呻/吟,老式吊燈劈啪劈啪的眨眼。
灰鐵皮房間,更像一個集裝箱,被老式吊燈忽明忽暗的打光,活脫脫恐怖電影裡的經典鏡頭。
萬俟林木抱臂,深深的歎了口氣,還真適合改造成鬼屋。
純天然,都不需要怎麼“整容”,重新包裝一番就夠了。
“進來吧。”
萬俟林木用主人家的口吻:“有點簡陋,湊合一晚吧。”
“隻有一張床,也沒有沙發,椅子都不富裕。”
“我天生怕冷,我睡床上,你就地……”
地上吧。
羅參笑了笑,搶在萬俟林木說完之前開口:“那就一起睡床上,老板不介意和我擠一擠吧?”
萬俟林木:“……”介意。
張了張口,萬俟林木本想狠狠拒絕羅參,但對上羅參那雙,在老式吊燈下,被照得忽明忽暗的眼睛,心口猛地一紮。
竟升起一股惻隱之心。
——春天來了,我什麼也看不見。
萬俟林木突然想起上學時候的一篇課文……
這該死的同情心。
萬俟林木壓了壓莫名紮心的心口,自我安慰:反正隻是將就一晚,沒關係。
萬俟林木給羅參找了臨時換洗的衣物,是開心墓場的周年紀念T恤。
款式寬鬆,正好適合羅參高大的身材。
如果沒有這個T恤,萬俟林木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合不合適羅參穿,或許會顯得又短又局促。
萬俟林木從洗手間出來,一抬頭……
“咳——!”險些被頭發上滴落的水珠嗆死。
羅參就站在麵前,已經退去有錢人的風衣外套,襯衫和西裝褲,摘下那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萬年曆腕表,甚至摘下了漆黑的墨鏡。
換上開心墓場周年紀念T恤。
——Wele Home!
——您的私人訂製墓場!
鮮亮的印花大字,布滿羅參的前胸後背,設計老土,還不如跳廣場舞大爺大媽的隊服。
不過,羅參是個衣服架子。
身材高大,肩膀寬闊很有安全感,並非是白斬雞,相反十分有料。
平日裡向後背起的頭發已經放下,柔和的垂在眼前,燈光很給麵子的不再閃爍,映襯著羅參淺色的眼眸。
好像溫暖的鄰家大哥。
顏值卻要比鄰家哥哥出眾的多。
黑夜,靜悄悄的。
萬俟林木是個怪胎,所以向來獨來獨往,讀大學雖然有同寢的室友,但萬俟林木和他們的關係也不甚親近。
和“陌生人”同/床共枕,還真是頭一次。
這讓萬俟林木很不自在。
萬幸的是,這陌生人也是個怪胎。
和自己一樣……
嘀嗒——嘀嗒——嘀嗒——
時鐘敲響了十二點,灰姑娘的水晶鞋已經掉落,萬俟林木卻還沒有睡著。
他失眠了。
萬俟林木翻了個身,“嗬——”倒抽一口冷氣。
沒成想一翻身,正好對上了羅參那雙淺淡的雙眸。
羅參也沒睡著?
還是說……
盲人睡覺的時候不閉眼?
萬俟林木一瞬間有些好奇,伸手在羅參麵前擺了擺。
啪!
沒有任何意外,被羅參一把握住了手心。
“看來老板失眠了。”羅參果然沒有睡著,輕輕開口。
兩個人靜靜的躺著,聽著鐘表走針的聲音,萬俟林木順口說:“無啟族……到底是什麼?”
他隻是隨口一問,沒想羅參會真的回答他。
羅參卻開口了:“隻是一些靠手藝生活的人。”
“手藝?”
羅參的嗓音很溫柔,低沉又悅耳,好像最動聽的搖籃曲。
“在很久很久以前,無啟族人靠著手藝活生存,世代修建墓葬,設計機關,也有一批分支,因為對墓葬的了解,成為了倒鬥下墓,破解機關的土夫子。”
低沉的嗓音,好像催眠一樣。
萬俟林木有些困了,喃喃的說:“那你呢,是哪一種?”
羅參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太久了,不記得了……
羅參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就好像每一個逆行性遺忘症的患者,往事對他來說陌生無比。
生存在這個偌大的世界裡……
渺小,而永恒。
不知道從何而生;
不知道何時會死;
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遺忘。
就像遺忘以前的往事一樣,遺忘現在……
“我唯一能記得的,”羅參淡淡的說:“就是去找一個人……”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人;
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的人;
甚至,不知道這個人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找到他,告訴他……”羅參說:“我沒有騙他。”
沒有……
騙他?
萬俟林木實在太困了,沒聽清楚羅參最後的話,沒有騙他是什麼意思?
還是自己聽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