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 灑落在無邊的夢境中……
白先生仿佛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很多,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已經快要淡忘, 久到他覺得自己已經淡忘。
但是這些日子, 莫名其妙的總是想起來, 繚繞在心頭。
那個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人……
——無啟。
“無啟……”
“無啟。”
“無啟……你去哪裡?”
白先生夢囈著,他有些混混沌沌, 沉浸在自己的夢鄉之中。
“無啟,你去哪裡?”
“你去哪裡……不要走。”
“你站住!你站住……”
白先生輕微搖著頭,這冰天雪地的天氣, 額頭上竟然有些微微出汗。
“彆走……哪也不能去……”
“你站住……”
“無啟!”
白先生大喊了一聲,猛地睜開眼睛,“騰”的坐起身來, 怔怔的看著眼前飄落的白雪。
雪。
又下起來了……
白先生怔愣著, 一陣迷茫, “嘶……”抽了一口冷氣,似乎是牽動了傷口, 疼得他一個激靈。
他左右看了看,這才看到身邊有人, 第一眼就看到了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之前渾身濕透了, 冷的要命,結果還撞見了白先生和大胡子獵戶的現場版, 也不好過去打擾, 隻能等他們完事兒。
結果這一等……
萬俟林木默默在心裡歎口氣, 不提也罷,大胡子獵戶肯定總是與禽獸為伍,所以簡直也像是個“禽獸”一樣!
萬俟林木好不容易等他們完事,過來換個乾鬆的衣服,大胡子獵戶抱著白先生,三個人找了一個山洞避風,好歹有個地方坐一坐。
白先生坐起身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萬俟林木,腦海中混混沌沌,不過很快的,就有什麼東西漸漸回籠。
好像……
鈍疼讓白先生更加確定,他中了夢蝶的幻覺,然後夢到了那個人。
夢到了他離開的模樣,然後他們……
白先生吃了一驚,稍微睜大一雙粉紅色的眼睛,盯著萬俟林木:“我和你……”
萬俟林木立刻說:“怎麼可能?”
白先生狠狠鬆了一口氣,畢竟那是幻覺,並非是真實發生的,聽萬俟林木否定,白先生狠狠鬆了一口氣,真是萬幸。
緊跟著就聽到萬俟林木大喘氣:“你和向導!”
他說著,還指了一下白先生身後的方向。
白先生轉頭一看,大胡子獵戶!
大胡子獵戶坐在他身後,山洞的深處,“嘿嘿嘿”的朝著白先生傻笑。
“白……白先生,你還好吧?”
白先生怎麼可能還好,他還以為一切都是幻覺,哪知道自己真的在幻覺中和彆人……
而且還是大胡子獵戶。
這個不修邊幅,甚至連臉都看不清楚的壯漢。
白先生看了一眼大胡子獵戶,抿了抿嘴唇,淡淡的說:“我沒事。”
大胡子獵戶“嘿嘿嘿”又是一陣傻笑,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那就好,那就好,你睡著的時候,我給你上了藥,看來這個藥還挺管用的。”
白先生:“……”
白先生一陣語塞,他本是搪塞一句,什麼還好?一點也不好,渾身都疼,而且難以啟齒!
更難以啟齒的是,大胡子獵戶還給自己上藥,那豈不是……
白先生潤白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透露著一股嫣然,顯得更加精致起來。
平日裡的白先生有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滋味兒,仿佛天上降落的“仙子”,而麵頰微紅的白先生,更多了一分人情味兒。
大胡子獵戶一看,忍不住都看傻了,移不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白先生,喃喃的讚歎:“你……你真好看。”
白先生:“……”
萬俟林木托著腮幫子,一臉麵無表情的盯著他們秀恩愛,旁觀了現場版還不行,還要賽他一嘴狗糧。
萬俟林木無聲的歎了口氣。
白先生被大胡子獵戶“稱讚”的很不自然,鎮定心神,淡淡的說:“今日的事情,就當過去了,以後不許再提。”
大胡子獵戶一臉茫然:“為什麼?”
白先生眯了眯眼睛,眼看著大胡子失落的表情,竟然有些不落忍。
但是……
但是自己的夢境中,那和自己纏綿的另外一半,並不是什麼大胡子獵戶,而是……
無啟。
白先生乾脆冷淡的說:“不為什麼,隻當沒發生過就可以,等出了雪山,我可以再多付你一倍的錢。”
大胡子獵戶好像隻失落的大型犬,耷拉著耳朵,看向白先生,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隻是說:“這樣啊……”
這樣啊?
大胡子獵戶隻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什麼也沒說,似乎默認了白先生的話。
如此一來,反而白先生糾結了,多付一倍的錢,那就是一萬塊錢,大胡子獵戶和自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一萬塊錢就可以打發了,說給他錢,真的不再說話了。
白先生有點糾結,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不就是那一萬塊錢當封口費嗎,反正都是幻覺,本就是錯誤的。
萬俟林木好笑的看著他們,大胡子獵戶還好,氣味兒一直都很“單純”,白先生就不一樣了,味道複雜得很。
擰在一起,活脫脫一個大/麻花。
萬俟林木有些好笑,人果然是習慣口是心非的,無論是什麼人,在這一點上,好像什麼氏族都可以通用。
萬俟林木托著腮幫子盯著他們,笑了笑:“你們談好分手費了?”
白先生臉上有些僵硬,淡淡的說:“不是分手費。”
萬俟林木點頭:“好好好,打炮費。”
白先生:“……”
白先生似乎不想和萬俟林木爭論了,說:“咱們怎麼在這裡?”
萬俟林木說:“好像是因為夢蝶,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當時迷迷糊糊,看到羅參被粽子拖走了,我就一路跑過來,差點被冰湖淹死,掉進湖水中,那條巨大的冉遺魚救了我。”
白先生眯了眯眼睛:“冉遺魚?你用馴術了?”
萬俟林木的眼睛有馴服的功效,而白民族的眼睛,也有馴服的功效,可以馴服動物。
說實在的,萬俟林木不是很會用自己的馴術,還是白先生用的比較得心應手一些。
萬俟林木搖頭:“沒有,那條冉遺魚自己救了我,我覺得有些奇怪,就像咱們之前說的,這條魚是有人養的,不但不會攻擊人,而且還救了我,隻是不想讓咱們上山而已。”
白先生眯了眯眼睛:“有人養的……”
大胡子獵戶聽得迷茫,說:“嗨!要我說,現在找到大部隊才是正經,咱們根本沒有什麼裝備,食物和水也不多了,如果找不到大部隊,就要下山,否則咱們都要死在這裡。”
下山……
大胡子獵戶說:“我早就說了,會得罪山神的,你們非不聽,現在好了,該怎麼辦?”
白先生立刻說:“不能下山,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找到冰宮……”
時間不多了?
萬俟林木似乎捕捉到了重點,看向白先生:“時間不多了是什麼意思?”
白先生沒有回答萬俟林木,避開他的目光,又恢複了淡然:“總而言之,不能下山,好不容易走到這裡,必須往上走。”
大胡子獵戶說:“可是,我們沒有水和食物了,這樣實在太危險了,而且你的身體……”
一說到身體,白先生臉色登時有些發紅。
大胡子獵戶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避開了身體的話題,繼續說:“如果沒有我帶路,大家不可能上山,你的同伴們也會選擇下山去彙合,所以我還是建議咱們下山,這樣儲備還夠用,萬無一失。”
白先生顯然不想下山,但是打胡子說的都對。
萬俟林木看向白先生:“你自己決定吧。”
他說著,又百無聊賴的托著腮幫子。
白先生沉默了很久,盯著山洞外麵的風雪,盯著飄落的雪花,身上彌散著一股說不儘的複雜。
過了很久很久,白先生才妥協:“好,現在下山,等到了山下和大部隊彙合,咱們再上來。”
大胡子獵戶聽他說要下山,鬆了口氣:“那咱們走吧。”
萬俟林木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準備離開山洞。
大胡子獵戶對白先生說:“白先生你能走麼?要不然我背你吧。”
白先生立刻說:“不必,我自己可以……啊!”
他的話說到這裡,剛一站起來,陡然一晃,差點直接撲倒在地上,膝蓋軟的不得了,根本站不直,整個人軟綿綿的,而且特彆酸,還有點疼。
大胡子獵戶趕緊“英雄救美”,一把摟住白先生:“白先生你沒事吧?”
白先生臉上通紅,抿了抿嘴:“沒事,不用……嘶……”
白先生簡直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打臉,剛說自己沒事,就疼的根本邁不開腿,渾身不得勁兒。
大胡子獵戶一臉歉疚:“對不住,都是我的錯,我好像太……”
他的話沒說完,白先生趕緊捂住大胡子的嘴,不讓他瞎說。
萬俟林木挑了挑眉,再一次看著他們秀恩愛,默默的等在一邊。
心說白先生也太脆弱了,還是說大胡子實在太厲害呢?白先生沒什麼意識的時候,那哭聲可爽朗了。
萬俟林木摸了摸下巴,真的這麼舒坦?等找到羅參,自己一定也要試試……
白先生不知道萬俟林木在想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因為萬俟林木滿臉都是“奸詐”。
白先生和大胡子僵持不下,為了不讓萬俟林木“取笑”,最後白先生又一次妥協了,讓大胡子背著自己。
眾人從山洞裡走出來,往山下而去。
白先生趴在大胡子背上,混混沌沌的,有些迷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隱約聽到有一個焦急的聲音說:“白先生發燒了,都怪我。”
迷茫的睜開眼睛,白先生首先看到一片白雪,然後是萬俟林木,最後是背著自己的大胡子獵戶。
萬俟林木說:“下山還有多久?”
大胡子獵戶觀察了一下地形:“雪太大了,這樣走很危險,前麵應該不遠有個小木屋,我以前在山上打獵,自己建的,咱們過去看看吧。”
萬俟林木點點頭,一張嘴,雪片子就往嘴裡刮進來,難受的厲害。
大胡子背著白先生,萬俟林木跟在旁邊,三個人往前走去。
沒一會兒,果然看到一個兀立的小木屋,在白茫茫的雪中,顯得異常渺小,仿佛不值一提。
萬俟林木說:“木屋!”
大胡子笑起來:“真是太好了!終於找到了,咱們進去,裡麵有我儲備的一些乾糧,還留了火種,等會兒還能拿生火取暖呢。”
他加快腳步,走到小木屋跟前,“吱呀——”推開木門。
裡麵很乾淨,沒有太多的灰土。
一看就是經常來打掃。
木屋不是很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張小木床,大胡子把白先生輕輕放在上麵,還給他蓋了被子。
不止如此,自己脫下外套,蓋在白先生身上。
白先生淡淡的說:“外套你穿,不用給我。”
大胡子則是傻笑:“沒事沒事,你蓋著吧,你這身子板兒,看起來太單薄了,還是你蓋著吧,我沒事兒,我壯得很,像一頭牛一樣!”
他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又歉疚的說:“而且說到底,也是我讓你發燒的,都怪我太……”
“彆說了。”白先生趕緊阻止了大胡子的長篇大論。
萬俟林木找了把椅子坐下來,這裡雖然能遮風擋雨,但是還是冷的很,隨口說:“這個能點火麼?”
萬俟林木一開口,簡直及時化解了白先生的尷尬。
大胡子說:“能點火,你看火種在這裡,但是沒有柴,這樣吧,我去撿一些來,你們在這裡等著。”
白先生見他要出門:“你還是彆去了,咱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還要起程。”
大胡子擺手說:“沒事的,這一片我熟悉,木屋都是我修的,前麵就有一片枯木林,我去砍些柴,很快就回來。”
他說著,還揮了揮自己黑色的柴刀。
“你等一等。”白先生叫住他,將大衣丟個大胡子:“穿上再出去。”
白先生雖然看起來有些冷淡,對大胡子沒什麼意思的樣子,但是把外套又還給了大胡子,顯然是怕他著涼。
大胡子嘿嘿傻笑起來:“好好,我這就去,你們在木屋裡呆著,哪裡也彆去。”
萬俟林木點頭:“你放心去吧。”
大胡子提著鏽跡斑斑的柴刀,很快離開了小木屋,“嘭——”關上門,漸行漸遠。
白先生側躺著,看著大胡子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風雪之中。
一個聲音冷不丁的說:“怎麼了,這麼一會兒也舍不得分開?”
白先生猛地回過神來,看著“打趣”自己的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也很冷,他從小就怕冷,而且特彆不喜歡陰冷,趕緊也爬上來,鑽進被窩裡,和白先生蓋一張被子。
白先生收回神來,不再看外麵:“隻是在想事情而已。”
萬俟林木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鼻尖:“口是心非的味道我也可以聞到。”
白先生乾脆閉了嘴,沒有再說話。
萬俟林木躺下來,枕著自己的手臂,望著木屋的天花板:“不知道羅參怎麼樣了。”
白先生冷笑一聲:“無啟是不死的,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萬俟林木淡淡的說:“雖然是不死的,但還是會受傷。”
白先生看了萬俟林木一眼:“你就那麼喜歡他?”
哪知道萬俟林木極其爽快的說:“喜歡啊。”
白先生:“……”一般人不都應該辯解一下麼?
白先生“好心”的說:“既然你這麼喜歡羅三爺,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無啟人都是言而無信的,他們的一輩子很長很長,甚至與天地同壽,就算他再喜歡你,等你百年之後,化成一堆白骨,而他還會長長久久的存活在這個世上,隻需要稍微……稍微花一些歲月,在他們人生中不值一提的歲月,來淡忘你而已,而無啟人是最會淡忘的,然後……”
然後,你的身影,有關於你的記憶。
“這一切,都從此……與他無關。”
萬俟林木好奇的看向白先生:“你是不是之前被無啟的人騙過?”
白先生沒說話,但是也沒有否認。
萬俟林木嘖嘖了一聲,白先生很可能有個“前男友”,就是無啟族的人,而且很可能是無啟族的那個第一任族長。
這麼說來,白先生千裡迢迢的來到雪山,說不定也不是為了什麼懷莫丹藥,而是為了冰宮中的……前男友?
然而在路上,白先生無意間撩了一個壯漢向導,還發生了一夜情。
這三角關係可就複雜了!
萬俟林木望著天花板,本是“幸災樂禍”,突然眯了眯眼睛,翻身坐起來。
白先生說;“怎麼了?”
萬俟林木指著天花板:“你看那楔子。”
大胡子之前說過,這木屋是他自己修的,天花板的橫梁,還有楔子,連萬俟林木這個沒做過木工活的人,都覺得不太簡單。
萬俟林木翻身起來,又去看了看窗戶,窗戶設計的也非常巧妙,而且打磨的異常光滑,無論用手怎麼摸,都不會有一根倒刺。
萬俟林木眯著眼睛說:“向導的手藝這麼厲害?”
小木屋裡取暖的壁爐掛在一邊,設計的也非常巧妙,一切乍一看起來都很簡陋,但仔細一看卻並不覺得。
萬俟林木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房間沒有一點兒灰土,也就是說向導經常來這裡,而且最起碼是,咱們進雪山之前,他還來過一趟。”
叩叩——
說到這裡,突聽有人敲門的聲音。
白先生說:“是不是向導回來了?”
萬俟林木有些狐疑,如果是向導回來了,那麼他應該直接進來就是了,為什麼還要敲門,難道是因為柴火太多了,他沒有手開門麼?
叩叩!
叩叩叩……
叩叩——
萬俟林木乾脆說:“我去看看。”
他說著,走到小木屋門邊,順著窗戶往外一看……
熊!
白熊!
根本不是什麼大胡子獵戶。
而是一頭白熊!
萬俟林木說:“熊。”
“熊?”白先生立刻踉蹌的走過去,往門外一看,果然是熊
而且不隻是一頭,後麵還跟著好幾頭熊。
白熊竟然在敲門。
萬俟林木說:“怎麼會有這麼多熊來敲門?”
這裡的熊也太講究了吧?
叩叩叩……
叩叩叩——
砰砰砰!!!
白熊從敲門,已經變成了撞門。
狠狠的用爪子拍門,用雄厚的脊背撞門,小木屋不堪重負,房門“咯吱咯吱”的亂響。
萬俟林木連忙將門栓放下來,又將椅子擋在門後:“太邪門了,這些熊成精了。”
白先生眯眼說:“海蟲,是中了海蟲,血點在它們的毛下麵,所以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