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鼠本要去咬白先生,吳醫生的魚線突然刺過來,隻好臨時改變方向,一口咬住魚線。
“魚線?”
白先生震驚的看向前麵站在上一個台階的吳醫生。
平日裡膽小怕事的吳醫生,此時眯著眼睛,他的手腕上纏繞著一股白色的魚線,被火鼠咬在口中,魚線繃緊,仿佛一根蠶絲。
在黑暗中那麼渺小,卻又那麼紮眼……
白先生很少目瞪口呆,如今的他卻是這副模樣,瞪著眼睛,吃驚不已,喃喃的說:“無啟……?”
吳醫生根本沒有說話,那火鼠已經“嗖”的一聲往上竄,緊追白先生後背。
吳醫生的手腕一轉,使勁一拽火鼠,仿佛牽引一隻巨大的傀儡。
哢嚓!!
就在這個時候,吳醫生腳下踩的石階竟然鬆動了,好像一塊酥皮點心,“嘩啦——”一聲,猛地脫落,帶著吳醫生,墜向無邊的黑暗……
“無啟!!”
眾人全都分布在石階上,石階窄小,無法允許兩個人站在一起,自然是一字排開,吳醫生瞬間掉下深淵,白先生沒有反應過來,和吳醫生同一台階的羽燃力氣單薄,倒是拽了吳醫生一把,但是根本沒有拽住,他前麵是羽伯,羽伯年紀那麼大,更是沒有反應過來。
而其他人,因為隔得太遠,鞭長莫及,沒辦法施以援手。
哢嚓——
劈裡啪啦……
伴隨著碎石掉落的聲音,吳醫生的身影突然被黑暗吞沒,轉瞬即逝。
那隻碩大的火鼠也被吳醫生一拽,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先生震驚的看向腳下無邊的黑暗,愣了不到一秒,立刻大喊著:“無啟!!無啟!?”
原來無啟就在他的身邊,一直都在,那個纏著他,一會兒沒皮沒臉,一會兒臉皮比城牆拐彎還厚的人,天天追著他表白的吳醫生,就是無啟……
卸除了穩重持重的表象,好像一個嬉皮笑臉的二把刀,看似輕佻,卻又專情的追著白先生,一次又一次的表白。
白先生定定的看著無邊的深淵。
“白先生!”
“白先生!當心啊!你去哪裡!”
“白先生?!”
白先生突然動了,調頭向下跑去,似乎要順著台階衝回坑底。
眾人一陣大喊,白先生不為所動,眼神慌張的說:“我去找無啟!去找他……對,他肯定沒有死,他那麼厲害……”
從這麼高的深淵掉下去,如果是普通人,必死無疑。
但是如果是無啟……
白先生心裡多少有一些僥幸。
白先生額頭上都是冷汗,涔涔的往下流,隻知道倉皇的說:“對,他肯定沒有死……”
萬俟林木低喝一聲:“你冷靜一點!”
萬俟林木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極具穿透性,像是要將黑暗撕裂,白先生突然冷靜了下來。
萬俟林木的聲音冷酷無情,繼續說:“……無啟族的族長,是死不了的。”
沒錯,他們都死不了。
無啟族的族長一旦到了大限,就會回歸無啟族的土壤,隻要將他們下葬在族內,就會得到永生。
而第一代無啟,根本不需要無啟族的故土,他可以隨時隨地的獲得新生。
白先生怔愣了一下,喃喃的說:“對……他不會死的,他根本死不了……但是……”
但是無啟會遺忘。
就像白先生第一次遇到無啟一樣,他會遺忘。
如果無啟在坑底重生,他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一定會很彷徨……
白先生說:“我更要去找他……他會走丟的。”
白先生說著,不顧眾人阻攔,繼續往台階下麵走。
萬俟林木想去阻攔他,羅參抬起手來,拍了拍萬俟林木的肩膀,微微搖頭。
就在這時候,“啪!”一聲響動。
一雙灰色的手掌,從黑暗中伸了出來,“啪”一聲抓住白先生所站的石階。
眾人嚇了一跳,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雙手來,這裡又是墓葬,八成是粽子!
那雙手扒著石階,慢慢往上爬,隨即眾人看到了一張當啷的臉皮。
半邊臉皮懸著,一晃一晃,隨著“粽子”攀爬的動作,忽閃忽閃,臉皮看起來輕飄飄的,另外半麵臉皮卻是整整齊齊。
唰——!
“粽子”猛地從下麵爬了上來……
那完好的半張臉,他們正巧認識。
“吳醫生?!”
羽燃震驚的說:“是……是吳醫生?!”
吳醫生全身灰撲撲的,從黑暗中爬出來,好像跌在了煤堆裡,他半張臉皮當啷著,根本不是什麼起屍的粽子,那半張臉皮是……麵具。
吳醫生的麵具鬆了,露出下麵俊美的麵孔,有些不夠言笑,撲麵而來的正義之氣,就好像武俠電視劇裡麵,年輕英俊的正派盟主一樣。
那半張臉……
真的是無啟!
無啟從黑暗中爬出來,抓住台階,向上猛地一撐,“唰”動作靈動,直接翻身躍了上來,哪裡有吳醫生半點的笨拙?
無啟翻上台階,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慢慢將另外半張麵具撕下來。
嘶……
啦——
隨著麵具撕下來的聲音,另外半張俊美的容顏也展露在眾人麵前。
羽伯和羽燃根本不認識無啟,但其他人怎麼可能有不認識的道理?
“你……”白先生定定的看著無啟,眼角還有些發紅,嗓音微微顫抖:“你……你沒事?”
無啟走過去,先把自己灰土的雙手擦乾淨,這才給白先生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聲音很溫柔的說:“彆擔心,我當然沒事。”
萬俟林木見他們如此“柔情”,很破壞氣氛的說:“原來無啟喜歡玩cospy啊?”
羅參:“……”
白先生因為見到無啟突然死而複生,所以一時高興,也就忘了這事情,經過萬俟林木這麼一說,登時想了起來。
“啪!”拍開無啟的手,白先生冷笑一聲:“無啟大人真是好雅興啊,耍人很開心是不是?”
無啟連忙說:“銷白,你聽我說……”
卸掉了吳醫生的麵具,無啟似乎嘴巴也笨了很多,白先生又是冷笑一聲,直接打斷他的話:“不好意思,我們還要趕路,沒什麼好說的了。”
“銷白……”無啟趕緊去拉白先生的手,結果被白先生又一次拍開。
萬俟林木看的一口氣喘不上來,心說這個無啟怎麼跟演電視劇似的,有時間說“你聽我說”“銷白”這些話,直接單刀直入的解釋不就好了?
萬俟林木心說,我這暴脾氣。
羅參倒是很淡定,好像看熱鬨,他見萬俟林木著急,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展開一絲笑容。
隨即抬起手來,看似不經意的按了一下無啟的後背。
“嘶——”
無啟後背似乎有傷,被羅參狠狠撚了一下傷口,疼的一個激靈,因為沒有防備,低低的悶哼出來。
白先生甩開無啟的手,不想搭理他,但聽到無啟的悶哼聲,也是一個激靈,仿佛受傷的人是他一樣。
“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嚴不嚴重?快給我看看!”
白先生一連串說完,無啟有些發懵,奇怪的看著白先生。
白先生也是後知後覺,自己下意識這麼關心無啟,剛剛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這簡直是當場打臉。
白先生收回手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無啟一把握住他的手,笑著說:“銷白,你關心我,是不是?真是太好了。”
白先生冷冷一笑:“我關心你?做夢去吧。”
羅參這個時候笑眯眯的做和事佬:“我看前輩受傷了,不如我們找個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原地休息一下?”
“我看那邊有個風化的石洞,咱們再往前走幾步吧。”羅參指著深坑中靠上的地方,果然有一個“窟窿”,在黝黑的石壁上凹陷下去一些,不知道是風化還是如何形成的。
這裡石階太危險了,沒辦法長時間停留,眾人立刻向上攀爬,爬上了那個“石窟”。
石窟凹陷進去,總共沒有多大的空間,眾人全部進入石窟,坐下來休息已經是滿滿當當,根本沒有多餘轉身的地方。
羅參坐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腿:“來,木木。”
石窟的地上很臟,都是灰土,萬俟林木的確沒有潔癖,不過地麵又冷又硬,如果能坐在“真皮沙發上”,倒也不錯。
關鍵他們都是大男人,地方也不夠大,萬俟林木當下根本不矯情,也不知道害羞,立刻走過去,坐在了羅參懷裡,將他當做真皮沙發。
這下子就節省了一個空間,眾人稍微鬆快一些。
羅參給無啟遞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讓無啟也如法炮製,哪知道無啟是個正人君子,而且不解風情,雖然看懂了羅參的眼神,但是並沒有說出口。
倒是金縷一看,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腿,看向大金,磕磕巴巴的說:“坐,地上……冷,坐、我。”
大金可沒有萬俟林木臉皮厚,而且他人高馬大的,這畫麵是不是有點不太美觀?
大金尷尬的說:“沒事,我擠在這邊就行……”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金縷強硬的拽了過去,非要大金坐在自己腿上才行。
羅參搖搖頭,無啟的第一代族長,還沒有燭龍寶寶會撩。
無啟坐下來,白先生坐在另外一頭,中間的人群好像是三八線一樣,將他們二人隔開,井水不犯河水。
羅參笑笑:“前輩受傷了,要不然白先生你幫他包紮一下吧。”
白先生十分刻薄的說:“我?憑什麼叫我給他包紮?”
羅參微笑說:“白先生忘了?剛才前輩為了救白先生,才掉下深坑受傷,還差點……死了。”
白先生被他一說,下意識的微微顫抖了一下,雙手攥拳。
無啟聽羅參說的這麼嚴重,沒聽出羅參話裡話外在幫他,淡淡的說:“也沒有這麼嚴重,隻是那火鼠的力氣很大,我一個不慎,才被拖了下去……”
羅參:“……”前輩,隻能幫你到這裡了,誰讓你自己總是拖自己後腿呢。
無啟不愧是耿直的正義之士,一開口就踢翻了自己的“小船”。
白先生瞥了無啟一眼,目光順著他帶著血痕的手臂,還有後背洇濕了一片的血跡看了一圈,最後粗啞著嗓音說:“你過來,我給你包紮。”
無啟立刻擺手說:“沒事沒事,都是小傷,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萬俟林木已經毫不客氣的一掏背包,抓出一團紗布,直接塞在無啟的嘴裡,然後將他推過去,推給白先生。
無啟是無啟族的第一代族長,那是傳說神話一般的人物,誰敢給他嘴裡塞東西?
還是塞紗布!
無啟一愣,根本沒反應過來,踉蹌著被推到白先生身邊。
金縷抱著大金,很自覺地往旁邊移了一個位置,其他人也跟著移了一個位置,讓無啟在白先生身邊坐下來。
白先生“不情不願”的看了一眼無啟的傷口,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寒聲說:“就這樣還沒事?還是小傷?”
白先生在背包裡找了一把醫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貼在傷口上的破損衣服,又小心翼翼的給無啟清理傷口。
疼是疼了點,而且白先生還是生活殘廢,可以說是“笨手笨腳”,清理起傷口也是頭一次。
以前他出門都是前呼後擁,根本不需要自己清理傷口,都是部族和打手來做,所以並不熟練。
無啟感覺很疼,臉上卻露出微笑,一臉甘之如飴,願打願挨的模樣。
無啟低聲說:“銷白,你還氣我麼?”
白先生的動作一頓,並沒有說話,繼續手裡的動作。
無啟又說:“我知道,你肯定氣我……我走了之後,每天都在想你,沒有一天不想你。”
白先生感覺自己今天冷笑的次數,比一年還要多,又是冷笑一聲說:“是嗎?你這麼想我?從雪山出來之後,想我想到立刻就跑了?”
他說完這句話,才覺得酸不溜丟的,好像在埋怨無啟突然離開似的。
無啟立刻說:“我是真的想你……可、可我知道你還氣我,而且當年不辭而彆,我也不知道怎麼麵對你才好。”
“所以你就戴了麵具,來戲耍我。”白先生冷冷的說。
無啟連忙搖手:“不不,我沒有要戲耍你的意思,隻是……隻是不放心你,所以才……”
“哦——”白先生拉長聲音:“我差點忘了,還有上次那個大胡子的向導,也是你扮的,無啟大人你怎麼不去成立一個舞台劇劇團,乾脆去演電影吧,一定能大賣。”
無啟:“……”
彆看白先生是個生活殘廢,但是論起強詞奪理和蠻不講理,萬俟林木都要甘拜下風。
初識白先生的時候,萬俟林木覺得白先生是個神秘人,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身份又神秘,白衣白發讓他看起來仿若仙人。
但是……
後來了解的多了,萬俟林木才發現,自己這個便宜老爹,其實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刁蠻任性,還特彆的傲嬌,就是一隻炸毛的貓主子。
眾人聽著他們說話,不由眼觀鼻鼻觀心,都有一種情侶吵架,沒事找茬兒的感覺。
羅參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對無啟說:“前輩,道個歉吧。”
無啟一聽,好像是這麼回事兒,點點頭。
不管怎麼樣,首先道歉都是正確的選擇,如果情侶吵架沒有人道歉,那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死結,少則冷戰,多則分手,那都是有可能的。
白先生一聽,無啟要道歉,兼容稍微緩和了一些,眼神也落在了無啟的身上,那傲嬌的麵容好像在說:算了,既然你要道歉,我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吧。
無啟開了口,不過話音還沒出,似乎想到了什麼,說:“但是……如果道歉的話,銷白你也有錯,如果當年不是因為你野心勃勃,想要製造林木的話,說起來我也不用帶著懷莫離開……”
白先生:“……”
無啟每說一個字,白先生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就聽無啟又說:“這樣吧,既然我們都有錯,那我們就各自給對方道歉,可以麼?”
羅參:“……”
萬俟林木:“……”
大金:“……”我都知道不可以。
“嗬!”白先生冷冷的一笑,氣急敗壞的看向無啟:“你讓我給你道歉?”
無啟“不知死活”的說:“畢竟我們雙方都有錯……”
“你做夢!”白先生不等他說完,已經一口拒絕,冷聲說:“我這輩子都不會給你道歉,沒錯,我就是這麼一個蠻不講理的人,你們無啟都是正義之士,我自覺高攀不了!”
“銷、銷白?”無啟一陣迷茫:“這是怎麼了,咱們剛才不是還說的好好的?”
萬俟林木聽著他們吵架,一個榆木腦袋,一個蠻不講理,據說這是自己的兩個爹,是他們把自己創造出來的……
頭疼。
萬俟林木揉了揉額角,語氣平靜,冷酷無情的說:“你們乾脆分手吧。”
“分手?”無啟一愣,隨即尷尬的說:“我們好像……沒有交往。”
白先生剛想說什麼,一聽無啟的話,氣極反笑:“沒錯,無啟大人說的對,咱們連交往都沒有交往,你隻是睡了我幾次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完全沒有必要計較什麼。”
“銷白……”
萬俟林木:“……”
羅參:“……”
羅參連忙摟住萬俟林木,笑著說:“木木,來喝點水,你就不要挑起世界大戰了。”
羅參趕緊打開一瓶礦泉水,遞給萬俟林木,生怕他又挑起戰火。
萬俟林木無奈的喝著礦泉水,耳朵裡聽著兩個便宜老爹“噠噠噠噠”機關/槍一樣的吵架聲,時間久了感覺已經可以自動屏蔽。
萬俟林木打量著這個洞窟,石壁上怎麼會有一個洞窟,剛開始大家以為是風化出來的,但是這裡沒有任何對流風,其他石壁都沒有風化,為什麼隻有這裡出現了一個大坑?
而且……
萬俟林木仔細的觀察了一陣,發現這個洞窟,看起來是開鑿出來的。
“嘶?”萬俟林木指著洞窟說:“這裡麵好像很深?”
洞窟並不大,眾人擠在裡麵休息,都有些束手束腳,而洞窟向裡,還延伸了一段,黑漆漆的,看不到儘頭,好像一條窄小的甬道。
但是太窄小了,成年男人需要縮著肩膀才能爬進去,像是羅參這樣高大的身材,都不知道能不能爬進去。
因為實在逼仄,而且很黑,也沒人提議鑽進去看看,說不定是個死胡同。
萬俟林木用手電往身後的甬道照了照,看不到底兒,黑壓壓的一片。
萬俟林木說:“這是乾什麼用的?看起來好像是開鑿出來的,不是天然形成的,可是……”
可是這開鑿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整個墓葬都充斥著一股奢華的氣息,這個洞窟和甬道,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萬俟林木說:“難道是……盜洞?或者是墓葬宮人修建出來的逃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