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先生不見了?
萬俟林木說:“快帶我們去看看!”
阿虞沒有猶豫,立刻轉身,說:“跟我來。”
他說著,往前跑去,鄒先生的房間在走廊的最後一間,是整個遊輪最好的房間,也是整個遊輪最大的房間。
阿虞衝過去,門是開著的,眾人一眼就能看到裡麵的情況。
房間是個套間,一眼能看到會客廳,臥室還要在裡麵。
會客廳的門口,“哩哩啦啦”滿地都是血,而且還有拖拽的痕跡。
眾人跑過去,差點踩到門口的血跡。
萬俟林木說:“這麼多血……”
雖然看不到阿虞的表情,但是他的肢體有些僵硬,看的出來非常緊張,說:“我剛才接到先生的電話,他說找我有事,讓我過來一趟,等我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羅參皺了皺眉,說:“你接電話到發現鄒先生失蹤,大約多長時間?”
阿虞說:“半分鐘。”
半分鐘?
萬俟林木說:“這麼短?”
阿虞非常肯定的點頭說:“其實我已經睡了,但是我們給先生做保鏢,全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剛才接到了遊輪上的室內機電弧,讓我過去一趟,先生的聲音沒有任何異樣,我立刻就過來了,可是……”
可是看到的卻是半敞開的大門,套間裡有一股血腥的味道飄出來。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立刻打開了門。”阿虞說:“打開門就是這樣的場景了,這些腳印是我踩出來的,我衝進臥室,裡麵肯本沒有人。”
會客室的地上都是血,有拖拽的痕跡一直往外延伸,但是到了門口就消失了,地上的確有些血腳印,腳印也吻合阿虞的說辭,的確是他的鞋印踩出來的。
眾人小心地避開腳印,一直往裡走,進入了臥室。
臥室裡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兒血跡,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就算鄒先生是個殘疾人,但他也是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不可能沒有任何打抖掙紮的痕跡。
羅參展眼將整個臥室掃視了一遍,阿虞非常著急,說:“怎麼辦……”
阿虞平日裡雖然少言寡語,看起來十分乾練的模樣,但那其實都是假象,看起來還是個很年輕的人,沒多少閱曆,因此遇到這樣的事情,有些慌張。
萬俟林木仰著頭去看羅參,說:“看出什麼了沒有?”
羅參皺了皺眉,說:“的確看出來一些,非常不合理。”
“不合理?”阿虞說:“什麼不合理?”
羅參指著會客室拖拽的血痕,說:“按照這條血痕,鄒先生是被擄走的,是順著走廊被擄走的,但是鄒先生的房間在走廊的最後一間,如果有人擄走鄒先生,我不可能什麼也沒兒有聽見。”
羅參今天晚上可沒有睡覺,因為萬俟林木和萬俟涼的緣故,羅參今天晚上和二舅哥在房間裡大眼瞪小眼兒,所以根本沒有睡覺,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動靜,羅參不可能沒聽見。
阿虞點點頭說:“我也什麼都沒聽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萬俟林木說:“那鄒先生是怎麼失蹤的?”
羅參又看了一眼房間,走到會客廳的窗戶前,伸手推了推,阿虞立刻說:“窗戶是假的,打不開,隻有臥室裡的陽台是真窗戶。”
眾人進了臥室,果然看到臥室最裡麵連著一個陽台,陽台上擺著椅子,可以在這裡曬太陽,看看海景。
陽台的窗戶是個落地推拉門,可以直接打開,外麵有欄杆圍著,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太多的防護措施,就是大海了。
此時此刻,窗戶外麵黑壓壓的一片。
羅參指著陽台說:“把鄒先生從走廊擄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隻剩下兩個可能性,一個是有人做了障眼法,讓我們以為鄒先生是從走廊被擄走的,其實他們直接從陽台的窗戶跳了下去。”
可是下麵是大海,跳下去不就等於沉海了麼?
除非……
有船。
但是遊輪上都帶有非常先進的設備,如果有船隻靠近他們,設備會立刻檢測出來,不隻是檢測出來船隻的大小,就連型號等等,也會被檢測出來,除非是一艘小漁船。
他們出海這麼久了,小漁船也不可能飄這麼遠,還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存在。
萬俟林木說:“你說兩個可能性?那另外一個呢?”
羅參淡淡的說:“剩下一個,就是鄒先生自己離開的。”
阿虞震驚的說:“自己離開?這不可能,如果是先生自己離開,為什麼……為什麼要在地上布置這樣的血痕?而且先生剛剛給我打了電話,說是有事找我。”
眾人站在陽台上,夜裡的海風很涼,像是刀片子,一點兒也沒有春暖花開的跡象,反而料峭的厲害。
萬俟林木打了一個冷戰,說:“咱們先進去再……啊!”
他的話剛說到這裡,船隻突然劇烈的搖動起來。
才不久之前,船隻也劇烈的搖動過,船工特意過來說沒什麼事,隻是剮蹭到了礁石。
這一片礁石有點多,但他們的船隻是大船,不會因為這麼點事情就沉船的。
還沒過去多久,船隻再一次劇烈的搖動。
這次搖動比剛才更猛烈,好像地震一樣,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眾人下腳不穩,尤其還是在陽台上,猛地一歪。
羅參一把抱住萬俟林木,萬俟林木現在是個小孩子,差點直接滾出去,被羅參一把拉過來,抱在懷裡,他也不托大了,趕緊手腳並用的,像是八爪章魚一樣死死摟著羅參的腰。
“嗬——”
阿虞腳下不穩,他站在最邊上,猛地一歪,“嘭”一聲,撞在欄杆上,因為阿虞身材高挑,竟然被慣性一甩,直接就翻過了欄杆。
啪!
阿虞一聲大喊,猛地雙手一抓,一隻手抓空,另外一隻手死死抓住欄杆。
“快快!快救人!”萬俟林木趕緊招呼著眾人去救阿虞。
他身高太矮了,根本夠不著欄杆,其他人快速衝過去,抓住阿虞的胳膊,將人奮力往上拉。
羅參拉住阿虞,“轟隆——!!”又一聲巨響,船隻仿佛撞擊到了什麼,又劇烈的震顫起來,阿虞手勁兒一鬆,險些直接被“放了風箏”。
羅參緊緊抓住阿虞的手臂,他臂力驚人,猛地一拽,阿虞隻覺得身體被往上提,“嘭!”翻過欄杆摔在了地上。
嘭——
船隻還在發出奇怪的響聲,不止如此,竟然傾斜了起來。
羅參拖住阿虞爬上陽台,一邊單手抱起萬俟林木,說:“快進屋!”
眾人立刻衝進房間,巨大的遊輪還在發出“吱呀——”“嗡——”的巨響,好像一隻哀嚎的野獸,在黑暗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眾人衝進房間,阿虞的手臂直接脫臼了,軟塌塌的垂下來,他滿臉都是冷汗,衝刷著金色的麵具。
因為剛才的突發情況,阿虞的麵具撞在了欄杆上,被撞進去一塊,已經癟了,他的下巴還有些挫傷,被金麵具的邊緣蹭著,疼的“嘶”了一聲。
船隻稍微平穩了一些,沒有剛才搖晃的那麼劇烈,萬俟林木趕緊說:“你快把麵具摘下來,傷口被蹭到了。”
羅參扶住阿虞的手臂,“卡!”一聲將他脫臼的手臂正回去,阿虞嗓子裡發出“嗬——”的一聲,狠狠抽了一口冷氣,冷汗更是斷了線一樣往下流。
阿虞卻搖搖頭,說:“摘……摘不掉。”
“摘不掉?”萬俟林木有些奇怪,瞪著大眼睛,眨巴著眼睛看著阿虞。
阿虞說:“麵具的鑰匙在先生那裡。”
萬俟林木都聽懵了,反應了一下,說:“也就是說……這個麵具你自己都摘不下來,必須是鄒先生給你鑰匙,才能打開?”
阿虞忍著疼,捂住自己脫臼的手臂點點頭,雖然已經正回去了,但是脫臼紅腫一時好不了,還是疼得厲害,聲音沙啞的說:“是這個意思。”
萬俟林木更是懵,說:“你自己的臉,你自己都不能做主?”
阿虞聽到這裡,竟然笑了一聲,不過笑聲有些淡淡的,說:“不滿萬俟先生,我自己的臉,自己都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
萬俟林木越聽越迷茫,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長成什麼樣子的人?
阿虞從小被鄒先生收養,鄒先生就是他的義父,雖然對外是這麼宣稱的,但是阿虞更覺得,鄒先生隻是鄒先生,因為他們沒有什麼父子親情。
鄒先生為人很溫柔,但是對內非常冷淡,並不像彆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反而是外熱內冷的冷心人。
阿虞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反正很小的時候,鄒先生就說他長得很醜,要戴上麵具,從那之後,阿虞就擁有了很多很多麵具,不同模樣。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阿虞漸漸忘記了自己的長相,他已經慢慢長大,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長成什麼樣子。
麵具的鑰匙隻有先生才有,阿虞每日都和鄒先生在一起,其實並不需要擔心戴著麵具帶來的各種不便,但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先生不允許自己,或者彆人,看到自己的容貌。
那仿佛是一個醜陋的禁忌……
阿虞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似乎有些發呆,眼神發直。
萬俟林木晃了晃手掌,阿虞都沒有反應過來,萬俟林木乾脆伸手過去,試了試阿虞的體溫,震驚的說:“你發燒了?這麼燙!”
怪不得阿虞的反應有些慢,原來是因為生病的緣故。
剛才在陽台上,阿虞的反應就有些反常,沒有平日裡那麼迅捷,要知道他們在超市裡交過手的,阿虞能在羅參手底下逃脫,絕對是上乘的練家子。
阿虞才醒過來,說:“哦,沒什麼,快點找到先生才是要緊。”
他說著,用沒有受傷的手臂撐著站起來,剛一站起來,“轟——!!”一聲,船體又開始劇烈搖晃。
萬俟林木像是個小豆包,“咕咚”一下就倒了,羅參趕緊一把抄住。
萬俟林木說:“這破船怎麼回事兒?”
他們說著,趕緊跑出鄒先生的房間,船隻不停的搖晃著,越來越是劇烈,還發出“嗡——吱呀——”的聲音,好像在不停的剮蹭什麼東西,然後慢慢的往一邊偏去。
船隻偏向一邊,越來越偏,眾人行走在走廊上,隻能用手扶著牆壁往前走。
咕嚕嚕——
有什麼東西從房間裡滾出來,是一個黑白相間的小圓球。
是團團!
小團團圓滾滾的,是大熊貓崽崽的形態,從房間裡滾了出來,老二瑾瑜追在後麵,一把將團團抱起來。
團團完全不知道害怕,還以為是爸爸哥哥再跟他玩,笑的“咯咯”的,特彆歡暢。
瑾瑜皺眉說:“怎麼回事?”
萬俟林木說:“我們也不知道,上去看看!”
“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
“見鬼了!!鬼啊!”
剛剛還在安撫他們的船工,突然從操控間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大喊:“見鬼了!見鬼了!!鬼啊——”
那船工臉色慘白,沒頭蒼蠅一樣大喊:“快……快跑啊!”
萬俟林木說:“怎麼回事兒?!剛才不還說沒事嗎?”
“鬼!”船工尖叫著:“鬼霧!!你們沒看到麼,鬼霧!!”
鬼霧?
那是什麼?
“你們快看!”阿虞突然說了一句,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的往船艙中彌漫著。
是……
霧氣!
濃重的霧氣,帶著一點昏黃色,一點點鑽進船艙中。
船工一瞧,瞪大了眼睛,淒慘的大喊:“快看!快看!!來了!”他說著,調頭就跑。
萬俟林木使勁揮著手,這霧氣太邪門了,從船艙一點點灌進來,他們看向窗戶外麵,已經被昏黃色的霧氣籠罩住了,那霧氣仿佛一張野獸的大嘴,一點點的吞噬著他們……
羅參拉住萬俟林木,說:“走,上去。”
因為船工的吼叫,所有人都醒了,跑出船艙,順著樓梯一直往上跑,全都上了甲板。
一衝出甲板,昏黃色的霧氣就更加濃重了,四周彌漫著一股潮濕,霧氣遮蔽了整個夜幕,伸手不見五指,可見度彆說是幾米了,連半米都沒有,甚至連身邊的人都看不清楚。
萬俟林木使勁揮舞著小肉手,驅散霧氣,但是好像無濟於事,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楚。
有人群在霧氣後麵跑動著,霧氣仿佛是水流,不停的流動著,蕩起一陣陣漣漪,但很快就將漣漪儘數吞噬。
隻能聽到濃霧之後的大喊聲:“見鬼了!!到底什麼情況?!”
“你們快看!看海裡——”
“魔鬼的眼睛!”
“果然是鬼!是魔鬼的眼睛!”
“我們完了!”
“觸礁了——觸礁了!儀器失靈了!”
“快把小艇放下來!”
四麵八方彌漫著聲音,倉促的叫喊聲,但是萬俟林木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什麼魔鬼的眼睛?萬俟林木使勁揮著手,“嘭!”一下撞到了什麼,是甲板的圍欄,他扒著圍欄往下看,看向海麵。
眼睛!
真的如同大喊聲,海水中有一個深藍色的眼睛,隻有一隻眼睛,深邃的仿佛很遙遠,正隔著濃霧凝視著船隻,仿佛惡鬼的獨眼。
而船隻就撞擊在眼睛旁邊的眼眶上。
深藍色的眼睛旁邊,圍著一圈礁石形成的眼眶,巨大的眼睛藏在深邃的眼眶後麵。
他們的船隻正好觸在了礁石上,因為失控,船隻還在不停的前行,蹭著礁石發出“嗡——吱呀——”的聲音。
海中的鬼眼,還長著眼眶和睫毛,又有濃霧這層恐怖濾鏡,怪不得那麼多人大喊大叫。
不過萬俟林木天生沒什麼恐懼感,並沒有被這些嚇著,他小肉包子一樣的臉皺了皺。
就在這時候,突聽“哥哥?哥哥!”的聲音,萬俟林木轉頭去看,循著聲音往前摸索,說:“蛋哥?三哥是你嗎?”
應該是萬俟涼的聲音。
萬俟林木往前摸索著,萬俟涼聽到他的聲音,真的回話了,說:“林木?林木你在哪裡?”
萬俟林木說:“我在圍欄這邊!”
兩個人順著聲音往前,“嘭!!”一聲,萬俟林木直接撞了一個大屁墩兒,撞在萬俟涼的後背上。
萬俟涼回頭一看,隱約看到了一個小豆包,是縮水的萬俟林木,趕緊揮了揮手,把四周的霧氣驅散。
萬俟林木定眼一看,不隻是萬俟涼,竟然還有團團。
小團團委委屈屈,已經變成了小寶寶的模樣,頂著大熊貓耳朵,一晃一晃的,抱著萬俟涼的脖頸。
萬俟林木趕緊跳起來,說:“看到其他人了麼?”
萬俟涼抱著小侄子團團,搖頭說:“沒看見,霧太大了,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四周還都是喊聲。”
船工的喊聲連成一片,起初還能聽到一些詞彙,什麼見鬼了,鬼霧,鬼眼之類的,但是後來……
純粹變成了“啊啊啊啊——”的嘶叫聲,好像喪屍片一樣。
萬俟林木皺眉說:“這不對勁兒。”
他說著輕輕嗅了一口,說:“霧氣有問題,是甜的……”
他一說,萬俟涼似乎也感覺到了,因為剛才神經太緊張,所以誰也沒有注意這些,但現在仔細一聞,好像的確有問題。
霧氣裡有些門道,竟然是甜的,好像能讓人發瘋,那些船工已經著了道。
怪不得從剛才開始,船工就有點怪怪的。
萬俟林木有些奇怪,船工都瘋了,那自己怎麼沒事?
不隻是自己,萬俟涼和團團也沒什麼事兒,團團隻是受了驚嚇,委委屈屈的團在一起而已。
萬俟林木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為鳳凰血的緣故。
鳳凰血再生極快,而且據說邪毒不侵,萬俟林木擁有溫白羽的血統,身體裡有鳳凰血,萬俟涼是個“正經”的鴻鵠,也是鳳凰血。
而團團……
團團看起來是個大熊貓,也可以說是貔貅,不過可能是因為萬俟林木是個混血兒的緣故,身體裡也擁有鳳凰血,所以三個人才都沒有被霧氣迷惑。
“小心!”
萬俟涼突然睜大眼睛,彆看他長相漂亮精致,看起來就是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兒,其實萬俟涼身手不錯,他猛地一把推開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也感覺到了風聲,順勢低頭,向後一閃。
唰——
黑色的魚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