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
走狗。
走狗——
阿虞的頭很暈,剛剛被槍托狠狠砸了一下,彥姐的手勁兒不是鬨著玩的,現在有些腦震蕩。
鄒先生的聲音被放大了,也走形了,好像一隻咆哮的野獸,聲音拖得很長,扭曲著刺激著阿虞的耳朵。
阿虞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變涼,或許是發燒的後遺症,讓他渾身發涼,止不住的冷顫,心臟也好像墜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一直向下沉,向下沉,沉入無底的深淵。
萬俟林木側頭看了一眼鄒先生。
鄒先生溫柔的臉上掛著冷笑,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那抹笑容甚至帶著一絲愉悅和嘲諷。
彥姐被他的話激怒了,一把扯住阿虞的頭發。
“嗬……”
阿虞頭暈的厲害,被狠狠一拽,無力的仰起頭來,鮮血順著他的麵具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染紅了一片沙土。
彥姐冷冷一笑,說:“好啊,既然他是一條走狗,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說著,揮了一下手,身後有打手捧上來一個金屬盒子,放在彥姐手掌心中。
彥姐一手拽著阿彥的頭發,另外一手握著盒子,將他抵在阿虞的頭上,準確地來說,是太陽穴上。
羅參眯了眯眼睛,突然沉聲說:“海蟲。”
“嗬!!!”阿虞突然慘叫一聲,彥姐隨即鬆開手,“嘭!!”一聲,阿虞突然失去桎梏,猛地栽倒在地上,不止如此,他還渾身抽搐痙攣,縮成一團,在沙地上痛苦的蜷縮,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阿虞!”萬俟林木心頭一緊。
那盒子裡是海蟲。
無啟族人都會豢養海蟲,大金也養了一條“吃貨”海蟲,還一度為了金縷的體型發愁。
但是“真正”的海蟲,可不都是金縷那樣“可愛掛”的,海蟲非常凶猛,順著太陽穴爬入腦袋裡,會控製宿主的心智,並且一點點吸食宿主的腦髓,直到宿主被吸乾之後,海蟲就會鑽破宿主的腦袋,從裡麵爬出來。
鄒先生眯了眯眼睛,眼神一瞬間有些銳利,死死盯住彥姐。
彥姐拍了拍手,將盒子一扔,並且提起腿來,踩在阿虞的身上。
阿虞倒在地上,他痛苦的呻/吟了一陣,隨即就不動了,仿佛死過去一樣,癱在地上,鮮血還在哩哩啦啦的從他金麵具下麵流淌下來,不停的染紅沙土。
彥姐踩在阿虞背上,冷笑著說:“怎麼樣,這樣心疼不心疼?”
鄒先生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彥姐。
萬俟林木皺了皺眉,這個彥姐怎麼和他們之前見過的彥姐一點兒也不一樣,除了長相,總感覺怪怪的,就好像受了什麼刺激,性情大變似的。
阿虞靜靜的躺在地上,鄒先生的目光稍微有些晃動,彥姐踹了一腳阿虞,阿虞本已經昏死過去,被踹了一腳,力氣還不小,猛地翻了個身,正麵朝上癱在地上。
他的意識很渙散,因為疼痛消磨了所有的力氣,根本無法反抗,而且神誌也在不斷的消磨。
彥姐捂著嘴嬌笑一聲,說:“沒關係,既然他對你們沒什麼意義,那也挺好的,我這幫兄弟們一路出海,根本沒有開過葷,日子過的很是辛苦,雖然這小子戴著麵具,看不清楚樣貌,但依我看……身段應該還是很風流的,我的兄弟們一點兒也不挑食,對不對啊?”
身後的打手們一聽,全都哈哈笑起來,肆無忌憚的開黃腔:“還是彥姐想著我們!”
“我覺得不錯。”
“你看他細皮嫩肉的!”
“要我說,他們有錢人不就好這口兒麼?說不定他們乾爹乾兒子的,早就不清不楚了。”
打手們哄笑起來,鄒先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目光平靜,異常冷漠的注視著眾人。
彥姐抬起手來,說:“拖走。”
“是!”大手立刻應聲,快速跑上來,拽住阿虞的衣領子,將人向後拖去。
“這小子,皮膚還挺白。”
“不知道長成什麼模樣兒?”
打手拽著阿虞,阿虞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往後拖去,在沙灘上拖出一段長長的痕跡。
就在這時候,阿虞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一把抓住那打手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啊啊啊啊!!!”
打手慘叫一聲,反應過來“啪”一聲踹在阿虞身上,隨即又跟上兩腳,發狠的去踹阿虞。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睛,剛要動,就被羅參攔住了,羅參握住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示意萬俟林木不要動。
一直非常冷漠漠視的鄒先生突然開口了,說:“住手。”
彥姐慢悠悠的抬起手來,說:“怎麼了?打一條狗都不行麼?”
鄒先生冷淡的說:“我答應你。”
彥姐哈哈大笑起來,說:“答應我?答應我什麼?”
鄒先生的臉色非常冷淡,透著一股寒冬般的冰冷,陰森森的說:“我答應你,帶你去海山。”
鄒先生又說:“從這裡去海山,路途雖然不遙遠,但是這個海島上地形複雜,如果你不想在海山外麵就損兵折將的話,會選擇和我合作,因為隻有我可以給你們帶路。”
彥姐的目的其實就是這個,因為隻有鄒先生一個人活著從海山走出來,他是唯一認識路的人。
彥姐笑了笑,突然很好說話:“早就答應了不就得了?我們也不至於鬨成這樣僵硬,還不快把虞先生扶起來。”
兩個打手架起阿虞,阿虞渾身血粼粼的,無力的垂著頭,似乎又昏死了過去。
彥姐說:“你們放心,虞先生受傷了,我這裡有隊醫,會給他治療,現在……連夜趕路吧。”
彥姐顯然是用阿虞作為人質,要挾鄒先生帶路。
鄒先生雖然看起來非常冷淡,但是眼神已經出賣了他,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森然的氣息,好像隨時要把彥姐大卸八塊。
鄒先生冷淡的說:“這座小島是沙土衝擊而成,地勢一直在不斷地變化,我雖然來過,但是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小島的地形已經變化了,黑夜行路,我也不確保可以萬無一失。”
“我呸!”彥姐冷笑說:“彆那麼多廢話,信不信我現在就一槍斃了這小子?!”
鄒先生說:“既然你執意,那就出發吧。”
彥姐示意了一下打手們,打手立刻端著武器蜂擁而上,將眾人圍起來,繳獲他們的武器,然後讓眾人走在前麵趟路,打手們則是走在後麵,似乎想要撿瓜撈。
萬俟林木走在前麵,小聲的羅參說:“為什麼剛才不讓我動手?”
那些打手雖然武器多,但是如果真的動手起來,說不定還有機會。
羅參低聲說:“阿虞中了海蟲,首先要套出海蟲的解藥。”
每一個海蟲的馴養方法都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馴養方法,解藥也不一樣,解藥一定在彥姐身上,但是並不知道是哪一種。
另外還有……
羅參低聲說:“你難道忘了,咱們的補給不夠了,就算能夠找到海山,最多隻能在海山裡待一天,而且這還不算返程的補給。”
他們出海這麼長時間,返程也要同樣的時間,如果沒有補給,豈不是要孤島大逃生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彥姐帶著充足的補給,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羅參低聲說:“這些補給……我要了。”
萬俟林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羅參肚子裡都是壞水兒。
不過,現在阿虞身體虛弱,剛剛發燒,又被彥姐抓做人質,也不知道身體吃不吃得消。
彥姐在後麵監工,說:“彆磨磨蹭蹭的,快點往前走!”
海島隻有一段沙灘,往裡走全是森林,密密麻麻的樹木,長得非常茂盛,因為天黑,手電的光芒照在地上都是斑斑駁駁的反光。
四周都是海水,樹林裡的濕度也非常高,偶爾還有小水潭。
眾人一路往前走,能聽到海風的聲音,鹹味的海風吹打這樹木,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啊——!!!”
黑暗之中突然爆發出一聲慘叫,緊跟著就是“噗通!!”一聲,轉瞬之間,變得悄無聲息。
“怎麼回事兒?!”彥姐高喊。
“彥姐!彥姐!!咱們有人掉下去了!”
打手快速跑過來,指著樹林大喊。
慘叫之後,樹林又變得靜悄悄,隻剩下鹹味的海風,吹拂樹林的聲音。
“掉下去?!掉到哪裡去了?!”
彥姐瞪著眼睛大喊,鄒先生已經非常冷靜的說:“掉到海裡去了。”
“海裡?!”
鄒先生語氣淡淡的,十分平靜,甚至帶著一股笑意,說:“我說過了,這是帶狀島,而且是泥沙堆積,經過海水衝刷而成,這樣的島嶼在不停的變化,本就非常危險……而且這座帶狀島,長度非常長,但是寬度很窄,樹林外麵就是海水,稍有失足,掉進海中也不算什麼,常有的事情。”
這座海島有些特殊,如果從高空俯視下來,就是一條“衣帶”,寬度很窄很窄,長度卻一直蜿蜒向前。
隻有他們紮營的地方是海灘,其餘的幾麵則是“峭壁”,泥沙堆積成的峭壁,其實高度不高,但是泥沙並不穩定,稍有不慎就會被海浪打爛,或者被人一踩,連人帶泥沙直接滾進海水中。
剛才那個打手走在邊角,身邊都是樹,天色又黑遮擋了視線,所以根本沒注意,腳下一軟,泥沙坍塌,哪知道往外一歪就是大海,直接被海水吞沒,消失不見了。
彥姐不信這個邪,探頭去看,怪不得海風的聲音這麼清晰,原來與他們一米之隔,就是大海,海水不斷的衝擊著泥沙堆積而成的峭壁,峭壁上生長的樹木,也因為泥沙坍塌,轟然落入水中,瞬間就被吞沒。
“彥姐!”
“彥姐小心啊!”
“快到中間來,靠中間走!”
打手們有些混亂,連忙將鬆散的隊伍聚攏在一起。
彥姐怒火中燒,一把阿虞拽過來,用槍狠狠抵著他的腦袋,說:“給我放聰明點兒!要是你再敢刷花槍,我現在就弄死他,你信不信?!”
萬俟林木說:“是你的人自己不好好走路,管我們什麼事兒?”
彥姐冷笑說:“我說是你們的錯,就是你們的錯!給我特麼老實點!”
哐——
嘩啦——
今天晚上的海風很大,海水擊打著泥沙堆積而成的峭壁,還在不斷的坍塌,彥姐心裡有些害怕,說:“快走!帶路!要是再有什麼意外,我就崩了他!!”
彥姐說著,還故意把阿虞往峭壁上按,似乎想要嚇唬他們,如果不聽話,就把阿虞丟下去。
海水衝打上來,飛濺在阿虞的臉上,混合著凝固的血水,衝刷著他的頭發,讓阿虞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狼狽,帶著一股濃濃的無助。
鄒先生隻是看了一眼阿虞,冷淡的說:“走。”
眾人很快又往前走去,因為打手們這回信了邪,所以都不敢分散,踏著前麵的腳印往前走。
鄒先生是個殘疾,現在也沒有輪椅,隻能架著拐杖往前走,他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住了。
“為他媽什麼又停住了?!”彥姐在後麵大喊。
萬俟林木也有些好奇,探頭往前看了看,前麵是個小湖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湖泊的麵積還不小,想要過去就要繞路。
但是湖泊裡麵,似乎有一個什麼東西,冒著頭,一半豎立在湖泊的水麵外麵,一半淹沒在湖泊下麵。
鄒先生說:“前麵有東西。”
彥姐說:“彆特麼給我裝神弄鬼!”她說著,親自壓著阿虞走過來。
阿虞被海蟲折磨的幾乎喪失意識,押過來,瞬間“嘭”一聲摔倒在地上。
彥姐說:“什麼東西?”
她說著,接過望遠鏡照了一下,說:“……墓碑?”
湖泊裡竟然埋著一個墓碑,上麵長滿了苔蘚,看起來是個老物件兒了。
彥姐蹙眉說:“這裡為什麼有墓碑?”
鄒先生說:“上次來就看到了,上麵還有字。”
彥姐想了想,說:“老板讓我們找海山中的火種,什麼他媽墓碑,不用管,繼續往前走!彆想給我拖延時間!”
鄒先生則是說:“我下過海山,海山的洞口裡,有和這墓碑上同樣的字跡,但如果你覺得是拖延時間,那就走吧。”
萬俟林木眼眸一動,總覺得鄒先生這話有些意思。
果然,彥姐的腳步頓住了,轉頭看向湖泊中掩埋著一半的墓碑,似乎正在思考,要不要停下來腳程,把墓碑打撈上來。
羅參眼眸微微一動,說:“墓碑上是林氏國的文字,如果我沒有猜錯,墓碑上的花紋,是林氏國的老虎圖騰。”
“林氏國?”萬俟涼問羅參:“林氏國是什麼?”
羅參回答說:“林氏國是一個很古老的部族,在很多古代典籍之中都能看到他們的蹤影,其中《六韜》之中就記載了林氏國,說是當年紂王囚困文王,林氏國為了將文王搭救出來,給紂王進貢了很多珍寶。”
萬俟涼一聽,說:“聽起來很有文化!”
他這麼說著,羅參就感覺到了二舅哥不善的目光,這才想起來,如果想要活的久,就不能被三舅哥稱讚。
彥姐眯著眼睛,似乎在考慮,隨即招手說:“來兩個人,把那個墓碑給我打撈上來,我要看上麵的碑文!”
“是,彥姐!”
打手們立刻行動起來,湖泊其實並不算太深,隻是一個小小的淺水,打手穿著隔水服,頭上戴著電燈,慢慢摸下水去。
最深的地方,水位隻能沒到打手的胸口。
兩個打手往前走,頭頂上的手電光斑將湖泊照亮。
黑壓壓的湖泊,湖水是草綠色的,有些渾濁,完全看不清楚水底的樣貌。
眾人都在注視著那兩個打手,彥姐親自押著阿虞,鄒先生突然轉過頭來,看向羅參。
羅參的目光也不經意的和鄒先生撞在一起,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目光。
羅參立刻輕輕在萬俟林木的掌心裡敲了兩下,萬俟林木雖然不知道羅參具體什麼意思,但警戒的意思非常明顯。
嘩啦——
嘩啦——
隨著兩個打手趟進水中的聲音,彥姐大喊著:“動作快點!快點撈上來!”
“是,是!這水底有好多泥,走的有點慢,我們……”
其中一個打手正在回答彥姐的話,突然!
唰!
他的話還沒說完,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連人帶著頭頂上的燈光,瞬間消失!
“人呢!?”
“怎麼回事兒!?”
“怎麼少了一個人!?”
一共下水兩個人,兩個冷色的手電光打在湖泊裡,一瞬間,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竟然隻剩下一塊手電光,整個湖麵瞬間暗了下來。
嘩啦——
嘩啦……
隻剩下海風吹動湖水的聲音。
“怎麼他媽回事!?”
“人呢!”
“彆他媽裝神弄鬼!快出來!”
打手們大喊著,彥姐相當不耐煩,說:“他媽的見鬼了,這……”
她說到這裡,突然高聲大喊:“有東西!!!”
湖水瞬間波動起來,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水波朝向湖中的打手逼近,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就在彥姐大喊的時候,為時已晚,湖中僅剩下的那個打手突然“啊——”慘叫一聲,緊跟著好像被什麼拽住了一樣。
那東西在水底拽住打手,不停的將他往下拖拽,打手奮力,手腳並用的往岸上爬,但那東西力氣巨大,將打手快速往後拖拽。
“快抓住他!!”
“他媽的,抓住了!!”
幾個打手撲過去,抓住水中的打手,但是那東西的力氣竟然巨大無比,拖著三個打手,在湖泊的岸邊拖拽出一條長長的拖痕。
“見鬼……見鬼了!!”
“是不是水鬼?!”
“他媽的,是鱷魚!!”
“抄家夥!”
“開火!開火!”
“彆打自己人——!!”
鱷魚!
橄欖綠色的深皮,浮現在湖泊的水麵上,因為是深夜,黑夜修飾了鱷魚的皮色,幾乎將他們融為一體。
鱷魚浮上水麵,巨大的嘴巴突然張開,獠牙“哢嚓”一聲叼住一個打手,並不撕咬,而是用力拖拽著打手進入湖泊,將打手拽入水中。
“這邊還有!”
“好多鱷魚!”
“怎麼回事兒?!”彥姐反應過來,立刻抄起槍來,對著水潭“砰砰砰”放了好幾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