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萬俟林木驚訝。
怪不得少年向導有的時候會突然失去意識,原來是中了蠱蟲的緣故。
其實羅參體內的無情花蠱也算是一種蠱,無情是花蠱,而少年中的蠱毒則是蟲蠱,形式上都是蠱毒,隻是分類不同。
昭暉立刻說:“能解開嗎?”
醫生有些為難,說:“這種蠱蟲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所以……”
那意思就是無能為力了。
昭暉的臉色瞬間落了下來,難看的厲害,楊小姐生怕因為解不了蠱毒,羅參不和他們合作,趕緊說:“羅三爺彆擔心,雖然我們的隊醫一時間無法解開蠱毒,但是可以克製蠱蟲的發作,對不對?”
她說著,給隊醫打了一個眼色。
隊醫立刻說:“對對,我們雖然解不開蟲蠱,但是可以抑製蟲蠱,蟲蠱其實都有一個弊端,那就是畏寒,我這裡有藥物可以降低患者的體溫,抑製蟲蠱的活躍性,這樣一來蟲蠱不會發作,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楊小姐和隊醫配合著說:“沒錯,這樣一來,等咱們離開沙漠,再幫助向導解開蟲蠱也不遲。”
目前來說,沒有其他辦法了,萬俟林木眯著眼睛說:“好,現在就給他服藥吧。”
眾人重新進了帳篷,少年向導在帳篷裡麵,他剛做完檢測,從折疊的病床上坐起來,正在係衣服扣子,雖然大家是在帳篷外麵說話的,但是帳篷又不隔音,隊醫的話少年聽得清清楚楚。
少年的臉色很平靜,一點兒也沒有緊張,隊醫給他拿了一粒藥,萬俟林木並沒有讓少年立刻服下,而是拿了藥遞給羅參,讓羅參檢查一下。
楊小姐乾笑說:“萬俟先生,您真是小心謹慎,沒有毒的。”
羅參檢查了一下藥丸,就讓少年服下。
藥丸的作用就是降低體溫,讓身體裡的蟲蠱“冬眠”,當然也有一些副作用,少年會出現寒冷、食欲不振、精神不濟等等現象,畢竟體溫都降低了,身體裡的一些功能自然也會跟著一起降低。
楊小姐笑著說:“好了,已經服過藥了,讓向導休息一下吧,今天肯定會有沙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咱們也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就去找鬼樹。”
少年服用了藥丸之後,效果很明顯,慢慢冷了下來,楊小姐特意“體貼”的讓打手搬一些厚毯子,還給他拿了不少厚衣服。
少年向導把衣服全都穿上,蓋上厚厚的毯子,現在天氣其實很熱,沙漠的晚上會涼一點,但是也沒有這麼冷,萬俟林木看著他裹著厚厚的衣服,覺得自己都要出白毛汗了。
少年服藥之後,除了冷之外,還有點嗜睡,吃過東西就想要睡覺了,昭暉本想留下來陪著他,但是少年開口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用陪了。”
少年的聲音很冷淡,已經沒有了剛才給昭暉包紮時候的擔心,昭暉知道,少年肯定還在生自己的氣,但是自己都“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了,難道向導還沒氣消麼?
昭暉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聽到少年逐客,臉色不是很好看,轉身走出了帳篷。
萬俟林木搖搖頭,心說昭暉沒有核桃硬頭,脾氣倒是挺硬。
天色很快就暗下來,萬俟林木、羅參和昭暉睡在一個帳篷裡,昭暉身上好像長了蟲子一樣,來回來去的不停扭,翻餅烙餅,就是不好好睡覺。
萬俟林木被他吵醒了三次,實在忍無可忍,昭暉也發現自己吵人,站起來要往外走。
萬俟林木說:“你乾什麼去?彆又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啊。”
說到這裡,昭暉突然覺得下麵還生疼生疼的,他根本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就被少年向導一腳踹在下麵,差點給踹廢了!
昭暉臉色尷尬的說:“本座出去透透氣!”
昭暉走出帳篷,站在門口深吸了兩口氣,外麵的空氣一點也不好,沙暴又逼近了一些,漆黑色的夜空一片昏黃,根本看不到星星,天空壓得很低很低,空氣中摻雜著大量的沙子,猶如他的心情一樣壓抑。
營地的空場上有守夜的打手,幾個打手圍坐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守夜。
嘩啦——
哪知道這麼巧,昭暉剛走出帳篷,對麵的帳篷也掀開了簾子,有人從裡麵走出來——少年向導。
少年一走出來,正好和昭暉打了一個照麵,昭暉心中千回百轉,要打招呼麼?走過去攀談一下?還是應該更自然的說好巧你也睡不著?
就在昭暉心裡拋出十萬個問號的時候,少年卻很自然的轉開了目光,連看昭暉一眼也不看。
昭暉:“……”
少年走出來,那幾個守夜的打手正好看到了他,因為守夜無聊,就調侃少年說:“嘿!你叫什麼名字?”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無名氏!”
“是啊,聽說是中了蟲蠱的緣故,什麼都不記得。”
“這樣的人也能當向導?”
幾個打手嘻嘻哈哈,少年並不放在心上,轉身要走,那幾個打手卻沒有嘲笑夠少年,又說:“你們聽說了麼?我聽隊醫說的,向導其實是個無性人!”
昭暉心裡“咯噔”一聲,隊醫說的?對了,之前隊醫給昭暉做過檢查,顯然是發現了昭暉的特征。
“無性人?無性人是什麼東西?沒聽說過啊!”
“這都沒聽說過?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不男不女唄!”
幾個打手顯然把這件事情當做了笑話,嘻嘻哈哈談笑著,用來解悶,少年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眼神波瀾不興,似乎並不生氣。
生氣?不,因為這樣的話聽得太多了,少年雖然不記得了,但是他的身體和大腦已經銘刻著這種感覺,被嘲笑的感覺,下意識的覺得,自己總是被人當成怪物,所以沒什麼好生氣的,因為自己……
本身就是怪物啊。
“你們說,”打手沒完沒了的調侃,肯定是把少年當成了一個任人欺負的軟包子,繼續說:“無性人的話,撒/尿的話是站著還是蹲著?”
“蹲著吧?他都沒有那玩意兒!”
“哈哈哈!彆猜了,你們乾脆問他啊!”
“嘿!問你呢!”
打手們攔著少年向導,不讓他走,昭暉看到這裡,拳頭“咯吱”作響,他的腦海中好像有什麼在燃燒,馬上就要爆炸,憤怒的氣息頂著他的胸口,幾乎承載不住這種高強的負荷。
少年向導被打手攔下來,眼神依舊很平靜,因為服用藥物的緣故,少年即使穿的很厚,臉頰上依然毫無血色,比往日還要慘白一片。
少年的目光平靜的越過幾個打手,沒有在他們身上多停留一秒,最後落在了站在打手後門不遠處的昭暉身上。
少年終於淡淡的開口了,說:“對不起,我是無性人,讓你失望了。”
這句話,卻是對昭暉說的。
不知道為什麼,昭暉心口發狠的一擰,他的五臟六腑仿佛都變成了濕毛巾,被擰出了血水,揪心的疼痛。
嘭!!
“啊——”下一刻,昭暉突然衝上去,舉起拳頭,對著那些哈哈大笑的打手一拳打下去。
“啊!怎麼……怎麼回事!啊!彆打了!”打手還沒反應過來,笑聲突然斷裂,被昭暉一拳打倒在地上,頭發差點被火堆燎到。
守夜的一共四個人,眼看著昭暉突然像瘋狗一樣衝上來揍人,怎麼甘心被欺負,衝上去就要和昭暉扭打,但是昭暉可是日珠,力氣不是一般的大,他一把擰住一個打手的手,“嘎巴!”一聲直接給擰斷了,又抓住另外一個人的胸口,將人直接扔出去,“轟!”一聲壓塌了篝火。
“草你媽!”另外一個打手抄起地上的鐵棍子就衝上去,想要偷襲昭暉,卻被昭暉回身一把擰住鐵棍子,“支棱——”一聲,鐵棍子竟然直接給擰彎了,“哐當當當——”扔在地上。
四個打手全都給嚇傻了,因為這邊動靜太大,所有人全都被驚醒了,眾人衝出來,就看到眼睛血紅的昭暉,昭暉的呼吸很粗重,仿佛是一頭要吃人的老虎,惡狠狠的瞪著翻滾在地上的打手,聲音沙啞的說:“道歉,立刻道歉!”
打手還沒反應過來,昭暉已經大步走過去,一把拎起地上的打手,怒吼著說:“本座說讓你道歉,你耳朵聾了麼?!”
打手嚇得一連串:“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
楊小姐看著一地的打手,趕緊來圓場:“胡先生,這是怎麼了?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嘭!”昭暉狠狠把打手往地上一扔,說:“誤會?”
昭暉冷笑一聲,挑起唇角,他本就是高大的類型,平日裡看起來像個型男,如今突然冷酷的一笑,整個人更像是一個惡鬼,他掃視著那些打手,說:“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們欺負人,本座會將你們的眼球一個一個挖出來,然後把你們的舌頭一節一節的剁下來!放心,死不了人的。”
打手們嚇得瑟瑟發抖,昭暉轉頭看向隊醫,冷笑說:“還有你,以後再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我會讓你後悔長了舌頭。”
在場眾人之中,最平靜的就是少年本人了,他是被詬病的那個,但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反應,冷漠的轉身離開了營地的空場,往空曠的地方走去。
人群漸漸散去了,打手們頭破血流,趕緊去包紮,楊小姐也不敢招惹昭暉這個瘋子,昭暉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又是不解,又是生氣。
本座幫他教訓那些不會說人話的人,結果他卻自己走了,連句道謝也沒有。
這一路走來,本座為了他出生入死的,還受了那麼多傷,沒想到他卻還是這樣冷臉相對。
昭暉站在黑夜中,臉色非常難看,凝望著少年離開的背影。
羅參走過來,輕輕的拍了一下昭暉的肩膀,聲音很平靜的說:“你看那些人說向導的壞話,感受怎麼樣?”
昭暉冷冷的說:“生氣。”
他說著,眯了眯眼睛,似乎一回想起來就會抑製不住的生氣,恨不能重新暴打一遍那些打手。
羅參又說:“但你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我……”昭暉想要辯解。
沒錯,他也做過同樣的事情,雖然不是出於惡意,但是他也用向導的性彆問題做了“調侃”,還揚言自己隻是和向導玩玩,無性人又不能生孩子。
羅參又說:“對於向導來說,那些打手隻是一些不相乾的人,而你,不管真假,則是向導正在交往的人,你對向導的傷害,和他們一模一樣,傷口隻大不小。”
昭暉緊緊抿著嘴唇,他似乎在思考什麼,突然拔步就跑,衝入黑夜之中。
萬俟林木說:“誒,他去哪裡?”
羅參說:“彆擔心,去道歉了而已。”
昭暉衝入黑夜,很快就找到了少年,少年在營地的邊緣,坐在黑夜之中,他雙手抱著膝蓋,因為寒冷,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但是即使寒冷,似乎也不想回到人堆兒裡,因為人堆裡反而更冷,更冷的是他們異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仿佛注視著怪物一樣的目光。
少年蜷縮著,他的身前,沙土地上寫著兩個字,應該是少年自己寫的——怪物。
少年失神的凝望著地上那兩個沙土字。
“嘩啦——”就在這時候,昭暉突然衝過來,直接趟了地上的沙子,將怪物兩個字趟散,再也看不清楚。
昭暉“呼呼”的喘著氣,說:“終於找到你了。”
少年看到昭暉過來,下意識撇開頭,說:“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能請你離開麼?”
“本座不會離開!”昭暉說的理直氣壯,聲音洪亮。
少年一看,立刻站起身來,乾脆自己離開。
啪!
昭暉卻一把拉住少年冰涼的手,說:“對、對……對……對不……”對不起……
昭暉第一次道歉,話到口頭,總覺得太難為情了,簡直難以啟齒,想他日珠自出生以來就不可一世,被多少人追捧,從來沒有道歉過,如今風水輪流轉,卻需要道歉。
如果不道歉,好像又不太好。
“對……對……”昭暉一連說了七八個對,終於低沉的大喊出來:“對不起!”
他的話說出口,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趕緊去看少年的反應,卻見少年睜大了眼睛,平日裡冷漠平靜的神色被驅散了,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
昭暉心想,哼哼,被本座震撼到了吧?
沒想到下一刻,少年突然伸手過來,一把撇開他的頭,似乎嫌棄昭暉礙事。
昭暉被他撥楞的一愣,完全傻眼了,他……他敢撥本座!?
少年沒有心思去看昭暉,定定的看著前方,喃喃的說:“鬼樹……”
昭暉趕緊回頭去看,就見黑夜之中,陰沉的天空中,在那遙遠的天邊,一棵黑影兀立著,好像夜色中張牙舞爪的惡鬼。
鬼樹!
少年興奮的大喊:“鬼樹!是鬼樹!鬼樹顯形了!”
營地裡一陣吵鬨,萬俟林木和羅參從帳篷中出來,就看到昭暉和少年跑過來,少年激動的大喊:“鬼樹出現了!”
“鬼樹!?在哪裡!?”楊小姐衝出帳篷,十分激動的拿著望遠鏡眺望。
“天呢!是真的,鬼樹!”
“咱們來的時候那邊還沒有樹木,這麼大一棵樹,真的是鬼樹!”
遙遠的天邊突然多了一棵參天大樹,不知道怎麼突然顯形,少年向導非常肯定,那就是鬼樹。
眾人當下立刻收拾行李,全部上了車,準備朝著鬼樹趕去。
一共三輛越野車,萬俟林木四個人還有楊小姐和另外的打手坐在中間的車子裡,前麵一輛車子開路,後麵一輛車子墊後。
嘶啦嘶啦——
車內的對講機很快響了起來,是前麵開路的車子傳來的聲音:“楊小姐——嘶啦嘶啦……不好了,是沙暴,鬼樹的方向有沙暴!怎麼辦?嘶啦……還要前進……嘶啦……前進嗎?”
對講機的聲音斷斷續續,四周都是漆黑的夜空、荒蕪的沙海,電流的聲音有些“走形”,斷斷續續讓人不寒而栗。
萬俟林木拿起望遠鏡往前麵看了一眼,皺眉說:“真的是沙暴。”
今天這一天都有刮沙暴的模樣,一整天天色都不好,沙暴終於是刮來了,在他們前麵,還有一段距離,鋪天蓋地的風沙,好像帷幕,將天地罩在一起。
前麵沙暴肆虐,鬼樹在沙暴之中搖曳著,如果想要去找鬼樹,肯定要經過沙暴。
楊小姐猶豫了,他們經曆過一次沙暴,這樣的沙暴一次就夠了,根本不想經曆第二次。
楊小姐拿起對講機,剛想說反正已經知道了方向,等沙暴過了再去也不遲。
卻聽羅參說:“是沙暴。”
他說的沒頭沒尾,的確是沙暴,所有人都看見了,沙暴就在他們的眼前。
羅參又說:“鬼樹是因為沙暴才顯形的。”
“什麼意思?”楊小姐震驚的說。
萬俟林木用望遠鏡看著前方,說:“意思就是說,咱們之前誰也沒發現那地方有棵樹,這麼大的樹,還長在沙漠裡,簡直就是天然的地標,不可能沒人發現。”
的確如此,這棵鬼樹名不虛傳,真的神出鬼沒,好像突然長出來一樣。
萬俟林木說:“是沙暴將鬼樹刮了出來,如果沙暴停息,鬼樹很可能會再一次被淹沒。”
也就是說,有沙暴的時候,他們才能找到鬼樹。
“這……這……”楊小姐舉棋不定,說:“這怎麼辦?!”
想找鬼樹,就要冒著沙暴的危險。
楊小姐糾結了一番,似乎下定了決心,姣好的臉蛋充滿了絕然,按下對講機,說:“不要停下,繼續向鬼樹前進。”
鬼樹就在前方,沙暴也在前方,天氣越來越渾黃,本就是黑夜,什麼也看不清楚,現在到處都是昏黃的一片,黃沙將黑色的天空掩埋,甚至已經看不出黑色。
車子“呼——”一聲衝入了黃沙之中,幾噸重的越野車,在加上車子上的物資和裝備重量,竟然被狂風忽悠了起來,車子即使不開快,也一晃一晃的,車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好像這輛車不是越野車,而是老爺車一樣。
“嘶……嘶啦——嘶……”
“楊……楊……嘶啦……姐……”
“楊……嘶啦——”
前麵的車子似乎又傳來對講,但是對講機裡麵幾乎隻剩下嘶啦嘶啦的聲音,根本聽清楚一句完整的話,那聲音好像被沙暴吞噬了。
楊小姐立刻摘下對講機,說:“什麼事情?前麵怎麼了?回答我!”
對講機裡卻一片平靜,根本沒有人回答,開車的司機大喊著:“楊小姐,前麵的車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四周沙塵太大,就像是霧氣一樣,伸手不見五指,三輛車子前後進入沙暴之中,轉瞬淹沒了蹤跡,前後的越野車全部消失。
“哐!”車子猛地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