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6(1 / 2)

無胥沒有姓,和他的名字一樣,無和胥都是沒有的意思,他的人生什麼都沒有。

無胥是個亡命之徒,他生來一個人,也不需要為其他人擔心,天生長著一副狠心腸,因此非常適合在這個道上走動,再加上他的手藝好,在道上很受歡迎,很多人都想要和他搭夥。

道上的人還送了他一個美稱——六親不認。

無胥就是這麼一個人,每天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行走,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圈子,直到有一天……

那天無胥和其他人一起照樣下鬥,聽說是找什麼琴,具體無胥也不知道,他是被雇傭來的,純粹就是個打手,老板給傭金,其餘的不用管,他們乾這行,做打手的最忌諱多問,無胥的職業素養很專業,所以沒有多問一句。

然而讓無胥沒想到的是,什麼淘金都是假的,而是有人針對自己,似乎是無胥得罪了什麼人,那些人是被一個神秘的組織雇傭而來,假裝找無胥搭夥,其實目的就是為了將他騙到荒郊野嶺,然後……

殺了他。

那天無胥按照慣常一樣,在地上打了坑,準備下坑,老板非常謹慎,說:“你知道的,做我們這行,最怕的就是危險,否則有命淘金沒命花!所以勞煩六爺您下鬥先探探,我們在上麵兒拉繩子。”

鬥口開的直上直下,無胥腰上纏著繩子,老板和打手們在鬥上麵拉繩子,無胥沒有任何懷疑,當即跳入鬥中。

然而“意外”發生了,這天底下哪來的那麼多意外,意外都是人為的巧合,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剛巧就是一場意外。

無胥進入鬥的深處,繩子突然斷裂,他從高空掉下去,摔斷了一條腿,向上呼喊,但是沒有人搭理他,緊跟著就是“轟隆——!!”巨響,破鬥爆炸了。

是爆炸,不是坍塌,有人在上麵放炸/藥,鋪天蓋地的灰土和巨石從頭兜下,他托著骨折的腿踉蹌躲避,最終還是被狠狠砸了一記腦袋,瞬間昏死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四周黑壓壓,什麼也看不見,卻能聞到大量的血腥味,那是他自己的血水味道,無胥被掩埋在廢墟之下。

他用儘力氣,一直爬,一直爬,用手扒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子,因為鬥裡太黑了,分不清日月輪回,當他終於扒開土石,看見第一縷陽光的時候,無胥用儘了全部的力氣,有些自嘲的一笑,死在地上,總比死在地下要好,他活著的時候,一輩子行走在地下,死的時候終於要見到陽光了麼?

“喂!”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時,突聽一個清亮的嗓音,那嗓音很好聽,像仙樂一樣,從無胥的頭頂散落,無胥被血糊滿的眼睛慢慢抬起,終於看見了那個出聲的人,也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的,是一個長相冷豔,卻異常精致的少年。

無胥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哪知道那天那麼幸運,恐怕是他這輩子,遇到的唯一一次巧合,他得救了。

救他的人是一個剛好進山林采風的音樂家,無意間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無胥。

那個音樂家自然就是高曲一,無胥醒過來之後並沒有重新回到道上,而是突然消失匿跡,有人說六親不認的無胥死了,也有人說六爺其實是金盆洗手了,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結果。

自那之後,無胥改了名字,叫做吳胥,跟隨著高曲一,成為了一個不怎麼起眼的保鏢,因為他能吃苦,而且為人話不多,也沒什麼好奇心,又十分聽話,所以一直跟在高曲一身邊,成為了高曲一最信賴的人。

其實在吳胥得救之後,他也想過要報仇,他和當時那個老板無冤無仇,而且是第一次見麵,不知道老板為什麼要殺自己。

後來他多方打探,但是那個老板消失了,從道上消失的乾乾淨淨,無論如何也打探不出來,還是後來吳胥不經意間聽說的,說當時有個神秘的組織,懸賞吳胥的人頭,那個老板是為了錢,所以才想了這個辦法坑害吳胥。

吳胥這輩子,得罪的人太多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得罪過什麼組織,而且這個組織在道上很神秘,查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後來吳胥的重點都放在少爺高曲一身上,也就漸漸放下了……

可以說,吳胥的命是高曲一給的,他一直很忠心,沒想到高曲一卻遭此大難。

羅參皺眉說:“高曲一的症狀是什麼樣的?”

吳胥說:“起初隻是普通的感冒,少爺自己也沒有在意,隨便吃了點感冒藥,但是後來越來越嚴重,叫了家庭醫生過來看病,醫生說是感冒,再後來吃了藥也不管用,少爺的嗓子疼,疼的說不出話來,又高燒不退,某一天起來,竟然問我是誰,什麼也不記得了……”

這和萬俟林木的症狀簡直一模一樣!

吳胥的話卻還沒有說完,又說:“少爺神智混亂,大約持續了幾天,找了很多醫生都不管用,後來就成了這個樣子,不隻是什麼都不記得,而且神智猶如孩子。”

羅參聽到這裡,側頭看向萬俟林木,果然,真的和萬俟林木一模一樣,看來萬俟林木的病症還沒有發展到高曲一那麼嚴重的地步,目前他的神智隻是失常了一次。

萬俟林木見羅參盯著你自己,又見何酴醿也盯著自己,奇怪的皺眉,說:“你們都看著本座乾什麼?”

何酴醿:“……”

吳胥安撫了高曲一,高曲一玩累了,趴在他懷裡,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似乎還有些冷,蜷縮了一下,吳胥將被子拉過來,蓋在他身上,輕輕撫摸著高曲一的柔軟的頭發,說:“其實……少爺好像知道,自己最終有一天,會變成這個樣子。”

“什麼?”萬俟林木說:“他還有預測未來的能力?”

羅參皺了皺眉,就見吳胥搖頭,說:“並非預測未來……”

他說著,輕輕放下高曲一,讓他躺平,高曲一睡熟了,嘴裡嘟囔了一聲,下意識的伸手去抱,抱住床上的玩偶抱枕,估計還以為是吳胥,用臉頰蹭了蹭抱枕,又繼續睡了。

吳胥悄悄站起來,低聲說:“各位,少爺睡下了,請各位移步書房,我有一樣東西,想要給各位看。”

眾人跟著吳胥離開了臥房,他們離開之後,吳胥把房門關上,輸入密碼,鎖死房間,四個保鏢很快又站回了崗位。

吳胥帶路,眾人往三樓的書房去,不得不說,彈鋼琴可能很賺錢,高曲一家裡布置的典雅又豪華。

書房很寬敞,而且還是個套間,同樣需要吳胥輸入密碼,書房這種地方一般擺放很多機密文件,看來吳胥真的很受高曲一重視,連書房密碼都有。

眾人走進去,吳胥直接來到書櫃前,拿掉了角落的一本書,後麵竟然露出一個保險箱來。

單看這個保險箱,就知道裡麵裝了多值錢的東西,因為這個保險箱就很貴。

吳胥輸入密碼,將保險箱轉開,“哢嚓——”一聲打開保險箱的門,萬俟林木有些好奇,探頭往保險箱裡麵看,兩隻眼睛放著光。

羅參有些想笑,因為不管萬俟林木丟失了多少記憶,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財迷,一提到好東西,兩眼放光。

然而讓萬俟林木失望的是,打開保險箱,裡麵……

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

隻放著一本書,確切的來說不是書,而是手賬本,或者日記本一類的,現在很多小姑娘很喜歡這類手賬,雖電腦手機記錄便簽都很方便,但是這年頭就講究返璞歸真,還有很多小飾品店專門賣手賬本的裝飾膠帶。

保險櫃裡,就是這樣的一個手賬本。

吳胥打開保險箱之後,竟然戴上了白色的手套,看起來像個管家執事一樣,很小心翼翼的將手賬本擎出來,打開平放在桌上。

萬俟林木定眼一看,什麼玩意兒,看不太懂。

羅參說:“樂譜?”

萬俟林木是個妖邪,嚇人就完事兒了,不講究那麼多風月,眼看著吳胥拿出一本樂譜,奇怪的說:“這和你們家少爺,有什麼關係?”

吳胥笑了笑,說:“萬俟小公爺稍等。”

手賬的確是樂譜,吳胥介紹說,這都是少爺自己作樂的,有的時候靈感來了,就在這個手賬本上隨手寫畫,把靈感記錄下來,所以這個手賬本對於彆人來說,可能一文不值,對於高曲一來說,卻是靈感的源泉,非常珍貴。

吳胥將手賬本翻到最後,從最後一頁往前翻,後麵沒有樂譜,卻寫了很多奇怪的字。

——遺傳病。

萬俟林木皺眉說:“遺傳病?”

吳胥點頭說:“正如萬俟小公爺您看到的,我家少爺根本沒有預測未來的能力,但是他卻知道自己即將患病,因為這是遺傳病。”

何酴醿忍不住插嘴說:“你們家少爺的遺傳病,和萬俟林木又挨不著邊兒。”

他們怎麼可能變成親戚?萬俟林木根本不認識高曲一,和高曲一八竿子打不著,千萬彆說五百年前是一家……

羅參卻皺了皺眉,一瞬間想到了很多,萬俟林木本是九十九種靈獸組成的妖邪,或許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因此讓萬俟林木繼承了高曲一祖上的遺傳病?

那麼這樣說來,高曲一也不是普通人,可是剛才看到的高曲一很普通,也不像是有什麼能力的人。

吳胥輕輕翻著手賬本,說:“其實我早就猜到,羅醫生便是羅三爺了,但是並沒有點破,原因也在這裡,還請羅三爺掌眼。”

羅參一頁一頁的看著手賬本,越看越是皺眉,臉色陰沉了下來,手賬本除了記錄很奇怪的話之外,還花了很多簡筆畫,那些簡筆畫不是人物也不是風景,而是一張一張的地圖。

每張地圖上都打了一個大叉子,這樣的叉子大約有十幾二十個,滿滿一本子。

羅參沉聲說:“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些都是墓葬圖。”

吳胥點點頭,笑著說:“羅三爺怎麼會看錯呢?”

何酴醿越來越糊塗了,說:“等等!等等!你們都把我搞糊塗了,感情高曲一其實是倒鬥兒的?”

手賬本上是墓葬圖,這些墓葬圖都打了叉子,說明已經走過了,而且高曲一的閱曆之深,堪比道上的土瓢把子。

吳胥說:“少爺每個月都會出門采風,而且隻有那時候是不會帶上我的,我並不多問,現在想來,少爺估計是去下鬥了。”

而當年高曲一去采風,偶遇吳胥,應該也不是什麼偶遇,而是在下鬥的途中,發現了吳胥,順手救了吳胥。

隻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吳胥說:“少爺一直在找什麼,我不太清楚,但是手賬裡夾著這樣一樣東西。”

吳胥說著,將一樣東西托在手心裡,如果不是吳胥戴著白色的手套,萬俟林木估計都不會注意那樣東西,因為實在太細微了。

何酴醿撓了撓後腦勺說:“嗯……一根鐵絲?”

任葬說:“不是鐵的。”

何酴醿說:“一根銅絲?”

羅參沉聲說:“這是無止礦做成的。”

吳胥笑著說:“果然羅三爺見多識廣,沒錯,這就是無止礦做成的……一根琴弦。”

高曲一背著吳胥一直在找什麼東西,這件事情持續了很多很多年,而且這個事情和他的遺傳病有關係,高曲一很可能是想找一樣可以破解遺傳病的東西,而那樣東西藏在墓葬深處。

高曲一失去神智之後,吳胥私自打開了手賬本,了那些手賬,吳胥說:“我離開這條道已經很久了,所以才想將計就計,請羅三爺過來,幫忙調查一下這根琴弦,這是能治好少爺,唯一的希望……”

他說著,目光落在萬俟林木身上,說:“也是萬俟小公爺唯一的希望。”

羅參眯了眯眼睛,說:“我會讓人去查查這根琴弦。”

何酴醿說:“可是……隻有一根琴弦,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彆說是大海撈針,就算是從海裡撈出月亮,羅參也會去做。

眾人在吳胥這裡得到了一些情報,很快就回了開心墓場,其他人也都聽說了這件事情,大家圍攏著那跟琴弦,看不出所以然來。

因為無止礦這種東西有輻射,對身體不好,所以琴弦放在了密封的長條盒子裡,師水水可是音樂方麵的專家,雖然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樂徒。

他拿著琴弦的盒子反複的看,萬俟林木大爺一樣疊著腿坐在旁邊,正在吃橘子,他這個人比較惡劣,眼看著羅參的幾個兒子在一邊玩耍,小家夥們又可愛又乖巧,萬俟林木就想逗逗他們。

萬俟林木可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兒子,還以為是羅參這大豬蹄渣男不知和誰生的兒子,心裡不爽,酸溜溜的,於是想要欺負欺負那些小可愛,一伸手,搶走了小團團手裡的橘子。

橘子是哥哥瑾瑜給小團團的,小團團還沒舍得吃,突然被壞爸爸搶走了,小團團一愣,張著大眼睛,抖著一雙熊貓小耳朵,委屈的說:“粑粑!粑粑欺負團團!”

瑾瑜一看,寶貝弟弟泫然欲滴,實在無奈,趕緊過來把團團抱起來,哄著說:“乖,彆哭,哥哥再給你剝橘子。”

萬俟林木欺負了小團團,心裡那叫一個爽啊,小貝殼眼看著哥哥被欺負了,就走過來,把一個剝好的橘子主動塞在萬俟林木手裡,奶聲奶氣的說:“粑粑不要欺負鍋鍋,窩的橘紙給粑粑次!”

萬俟林木老臉一紅,隨即心想,說是你爸爸,怎麼亂認親。

羅參頭疼不已,萬俟林木以前就很皮,不過不會欺負兒子們,現在更皮了,連兒子們都一視同仁的欺負……

就在眾人研究琴弦的時候,任殺從樓上走下來,肯定是肚子餓了,他走下來,一眼就看到了師水水擺弄的琴弦,不知怎麼的,傻裡傻氣二哈一樣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臉上,一瞬間變成了一頭野狼!

呼——

師水水還沒反應過來,聽到一陣風向,旁邊的蘇野反應很快,一把抱住師水水的腰,將人往後一帶。

啪嚓——!!

師水水堪堪被帶開的一瞬間,任殺瘋了一樣從二樓直接跳下來,雙手握拳,“轟隆”一聲巨響,直接將桌子打成了碎渣。

任殺“呼呼”的喘著粗氣,一雙眼睛幾乎是血紅色的,裡麵布滿了血絲,閃爍著血光,臉上哪有一點兒傻二哈的憨勁,發狂一般衝上來,追著師水水下狠手。

“什麼情況?!”師水水嚇得立刻調頭就跑,他除了會吹口哨之外,武力值根本不行,蘇野衝上去阻攔狂暴的任殺,任殺動作淩厲,“咚咚!”兩聲,直接打在蘇野胸口。

蘇野痛呼一聲,感覺自己的肋骨好像要斷了,向後掠去,“嘭!!”狠狠撞在櫃子上。

就在任殺繼續要去對師水水下狠手的時候,“唰!”萬俟林木突然一晃,手中銀光一閃,鏡棺碎片變成了一把長鞭,一下纏住任殺的手腕,向後一拽。

任殺怒吼一聲,發狂的一甩,萬俟林木那身板兒和任殺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竟然被任殺給甩了起來,但是他並不慌亂,在空中一個翻身,順勢一抖長鞭,“啪!”又卷住了任殺另外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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