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在身上的麻繩頃刻間斷裂, 容音優雅地坐起身。
幾隻黑色甲蟲順著她的衣袖爬上來, 她用指尖點了點它們晶亮如黑曜石的圓形甲殼, 幾隻小蟲便獲得自由,撒歡地飛走了。少女撣了撣衣袖上的麻繩碎屑, 對著驚訝的威廉淡淡開口。
“怎麼樣, 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聰明被愚弄了。”
話音剛落,威廉便臉色發白地跪在了地上。
威廉感覺自己像是活吞了條毒蛇, 那條蛇現在正在他的腹中橫衝直撞, 不斷吐出腐蝕性的毒液,毀壞他的血肉。他倒在地上抽搐,額角青筋暴起:“這不是巫術,也不是血族的手段, 你到底......”
“這是蠱, 專門用來對付你這種渣滓的東方秘術。”
容音坐在桌邊, 饒有興致地翹起腿, 支著下巴欣賞他的慘狀。
她本來沒打算練蠱, 隻想做些毒防身用, 但在珠寶店邂逅威廉後, 她便養了條厲害的蠱蟲和幾隻聽話的黑甲蟲。她送青年草莓的時候, 蠱蟲就已經種在了對方的體內,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用上。
明明有了和魏軒同樣的臉,他的性子卻沒學到半分。
真是可惜。
莉莉絲公主本來已經走遠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異響, 知道是哥哥在喂少女喝藥了, 想起那張和自己相同的臉,她總覺得於心不忍。
少女立刻跑了回去,想求哥哥放過容音,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她的哥哥躺在地上,咬著唇死忍著痛苦,而那個本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少女則坐在桌邊冷眼瞧著,嘴角帶笑。
沒想到就在她離開的短短幾秒鐘,形勢就發生了逆轉。
“哥哥你怎麼了?”
莉莉絲將幾乎快要失去意識的虛弱青年抱在懷裡,拿手帕替他擦掉額上沁出的汗珠。她看著他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連忙哀求容音:“是我們錯了,求你原諒我們......”
“你在求我原諒?”
容音端起碗,欣賞著碗裡的藥。
藥液隻有半碗的量,粉紅色,裡麵飄著美麗的瑩粉,流動起來的樣子就像是流金香水,輕薄似雲,柔膩如霧,極致甜美。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危險,從它的外表就可以想象它有多麼毒。
容音微笑:“你把這碗東西喝掉,我就原諒你哥哥,怎麼樣?”
莉莉絲眼睫微顫,囁喏著不敢開口。
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些女孩子喝掉藥的場景,但是她偷偷溜進過地牢,她們的慘叫聲撕心裂肺,響徹整條走廊,把她嚇壞了。
不過,她必須要救哥哥。
莉莉絲鼓足勇氣,正要開口,護妹心切的威廉就抖擻精神,不顧貴族風度對容音怒罵道:“你這惡毒的女人,有什麼衝著我來!”
容音歪歪頭:“放心,你的好日子還很長。”
她垂下眼眸,打量著坐在地上的莉莉絲:“無需置疑,威廉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垃圾了,我好奇的是,公主殿下到底是怎麼想的。我聽說公主殿下心地善良,性子軟,沒主見,最是溫柔可愛。”
“公主殿下眼睜睜看著女孩子們被這個混賬折磨,嘴上說著想救人,隻要被稍微嗬斥,就嚇得什麼話都忘了。殿下膽小懦弱,這沒問題,我剛剛不顧形勢向殿下求救,也是我強人所難了。”
容音眯起眼睛,托腮認真地思索了片刻:“可我看公主殿下逃避責任的時候,聖他人之母的時候,也不像沒有主意的樣子。”
莉莉絲動了動唇:“你在說什麼......”
容音冷漠地打斷了她的話:“本國向血族領主獻祭公主的傳統已經有幾百年了,莉莉絲,你再不諳世事天真單純,這件事也會從小就知道。王室的公主,無論受寵與否,成年都會有成為祭品的可能,你既然不想被獻祭,為什麼不趁早離開,非要拖到成年?”
容音托著下巴,像個連發的小鋼炮般發言著:“唔,公主殿下肯定不是為了享受富貴的生活,而是舍不得父王和哥哥,舍不得王室稀薄的親情。那麼,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享受了國土子民的供養和敬慕,就要承擔起作為公主的責任。”
莉莉絲嘴唇顫抖,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她生得是真的很美。
莉莉絲的肌膚白皙如雪,因為日日以牛奶溫養,格外剔透潤澤,五官清麗,淡紫色的眼眸和月輝般的長發更讓她多了幾絲空靈。此刻她垂下眼眸,無聲落淚,讓人想起了為情所困的小美人魚。
實在是讓人不忍心傷害。
“公主殿下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容音看著和自己相同的臉,不為所動:“你是不是覺得,你是個自由的人,不該被當做物品那樣交換來交換去?”
看到莉莉絲眼底浮現的光,容音輕笑:“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就好比我養了頭通人性的豬,告訴它,我養它就是為了吃肉,雖然我可能大發慈悲,但它長大後很有可能會被我吃掉。”
“養豬的地方籬笆圍得不高,這頭豬可以趁早逃跑,可是這頭豬就是不跑,安穩地待在豬圈裡,吃著我喂的料,喝著我喂的水。”
“現在我要把豬帶去給屠夫了,豬就痛哭流涕,說自己是頭自由的豬,不該成為我的食物,公主殿下,你覺得它可不可笑?”
莉莉絲漲得滿臉通紅:“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