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盛在臨江六中肆意妄為橫行霸道,第一次撞得頭破血流。
他還真沒見過這種不怕他的,還一副“不管你服不服,都得給我服”的架勢。
傳言愈演愈烈,學神和校霸不對付的傳聞從七班順著走廊一直傳到一班,最後不光高二年級組集體震驚,全高中部都沸騰了。
邵湛這個人的“出名”和許盛不同。
從以中考分數全校第一為開端,入校第一天彆說全年級了、幾乎全校就都知道六中來了一位學霸,這學霸長得還賊帥,就是有點生人勿進。
學號一號,不管大考小考穩居第一沒下來過,第一考場常駐嘉賓,校門口大字報越貼越多,全是獎狀。
總之實在很難把兩個人聯係在一起。
玩手機,傳紙條,睡覺,吃東西,看漫畫對許盛來說全成了過去式,校規倒是莫名其妙背了不少,導致張峰發消息過來問晚上去不去網吧的時候,他差點就回過去一句:放學後嚴禁外出。
許盛回消息的時候放學鈴已經打響,他把充電寶插頭拔了,邊起身邊回:去。
最後一節課跟上節調了課,和昨天一樣,還是生物。
生物老師在台上布置好作業,跟課代表對比勾選的作業題,眼睛一瞥,正好瞥見許盛往外走的樣子。
她昨天剛在許盛身上碰過釘子,新仇舊恨混一塊兒,頭一次見這麼沒規矩的學生,決心要好好收拾收拾,沉聲道:“許盛你出來一下。”
生物老師踩著高跟鞋越過幾排空桌椅走出去,把他帶到走廊儘頭沒什麼人經過的地方停下了:“作業又沒交?”
許盛就近找了根欄杆倚著,嗯了一聲:“不會。”
附近班級人潮往外湧,生物老師氣不打一處來:“不會寫就好好聽課!說一句不會就行了?”
許盛左耳進右耳出,這類談話聽多了實在不痛不癢。
甚至還能分出點心思去看走廊牆上掛的壁畫,灰棕色相框裡夾了張人物畫像,下麵是一句勵誌名言。
他是被生物老師一句“你以後到底想乾什麼”喚回來的。
生物老師說話尖細,她提高了嗓音,像根針似的直直地紮過來:“你這樣跟那些混吃等死的人有什麼差彆——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沒有喜歡的東西、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乾什麼,整天混日子。”
這波放學人潮總算湧完了,走廊上空蕩蕩,沒幾個人影。
向來伶牙俐齒和老師對戰未嘗敗績的許盛罕見地半天沒回話。
-老大,你人呢?
-我遊戲都打三局了,不是說好老地方見的嗎。
-你還來不來了。
張峰在網吧裡苦等,最後撈過手機打下最後一句:你要是再不來,我媽要催我回家吃飯了!
等許盛回過神發現自己在哪兒的時候,他已經下了公交車。
他在車站附近站了會兒才給張峰回:有點事,不來了。
麵前是熟悉的巷弄,很老式的建築,哪怕每年都新刷牆皮,也依舊蓋不住內裡慘敗老舊的紋路,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枝葉擠在一起,熱烈的蟬鳴跟著枝葉一起籠罩著整條街道。
許盛順著街道走了會兒,天色漸暗,他停下腳步,麵前是一小間廢棄倉庫,這倉庫以前也不知道是用來裝什麼貨物的,鐵門早已生了鏽。
許盛把手伸進t恤領口裡,順著不起眼的細黑繩摸出來一把銅黃色鑰匙,他平時造型就招搖——脖子上戴著條黑繩反倒不算什麼,也沒什麼人注意。
知道這扇門難開,許盛單手握上門把把門拉緊了,才把鑰匙插進去,擰開,推開門便是一聲刺耳的“嘎吱”聲。
這間倉庫不過二十多平,地上橫七豎八倒著不少空油漆桶,房梁一道一道隔成長條形——和整個倉庫環境格格不入的是,倉庫正中間立著一個畫架。
沒有畫凳,畫架麵前隻有一個半米高的舊貨箱用來坐人。
兩邊堆的全是畫紙。
牆上貼了幾張從教學書上撕下來的範畫,貨箱邊上散落幾頁素描稿,最上麵那張畫的是小衛,石膏像線條乾淨利落,明暗堆得極富衝擊力。
許盛也不知道自己過來乾什麼,他把倉庫門關了,三兩步跨上去,就著從天窗灑下來的那點光亮在舊貨箱上坐了會兒。
他一隻腳曲起搭在畫架最下麵那條橫欄上,盯著麵前空白的畫架看。
用鈍了的4b鉛筆擺在卡槽裡。
等從天窗灑進來的僅剩的那一點光也沒了,許盛才忽然一腳蹬地,從舊貨箱上起來,捏著鑰匙塞回衣領裡。
公交車時間間隔得久,半小時一輛,許盛出去一趟再回到學校剛好趕上閉校。
要是以前,這都不算什麼事,翻牆回去就行,但他現在對翻牆有陰影。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右眼皮無端開始跳。
許盛心裡隱約有個不好的預感,等他三兩下翻上去,曲腿蹲在圍牆上,一眼看到熟悉的校服,發現老天爺可能確實在玩他。
“你閒著沒事乾,”許盛說到這斷了一秒,深吸一口氣說,“……特意在這蹲我?”
邵湛雖然在孟國偉的再三懇求之下暫時接任紀律委員這個職位,但他沒閒到這種程度,純粹是湊巧:“我沒那麼閒。”
他不閒,但翻牆正好翻到他麵前,也不能不管。
邵湛又說:“下來。”
下去就是三千五百字檢討。
許盛正打算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奈何之前準備往下跳的衝力沒收住,腳下力道失衡——
邵湛剛走到圍牆下,眼前就是一片白,許盛身上的衣服被風吹得向後揚起,遠看像隻白色的飛鳥,然而這隻鳥並不能逃脫地心引力,正以驚人的速度往下墜。
“轟”!
霎時間天空風起雲湧,不知哪裡響起一聲驚雷,電閃雷鳴間整片夜空開始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