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就是你找我打球。
張峰:你現在在乾什麼呢?
許盛看了眼自己的字帖,回過去三個字:打遊戲。
張峰:一起啊?
許盛:你自己玩吧,我想練練走位。
許盛:人不能總是靠隊友,你該學著自己carry了。
張峰:……
等許盛從字帖裡抬頭,窗戶外已經徹底黑透,蟬鳴聲微弱,樹影間襲過燥熱的風,這才反應過來他居然練字練了近一個小時。
許盛把筆扔了,坐沒坐相地一條腿曲起、曲腿踩在座椅邊沿,往後仰了仰脖子,然後下意識去拿桌上的礦泉水瓶。
擰開蓋子,瓶口剛對上嘴,還沒喝又一把蓋回去。
比洗澡這件事更尷尬的是上廁所。
他沒和邵湛交流過具體細節,隻當沒這回事,但都不約而同地減少了喝水頻率。許盛想到這,一種濃濃的羞恥包圍住他。
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上個學混個日子會那麼難。
許盛抓抓頭發,又把手機撈起來,打開瀏覽器,點進問答分類,想找找有沒有相似經曆的人,結果出來全在求推薦。
他隻能當那個第一個問問題的人,一個字一個字地打:我是一名高二學生,成績……成績有一定上升空間。
可能是羞於啟齒,也可能是一時間找不準角度,許盛扯半天,甚至胡言亂語描繪了一番自己帥氣的外貌後才切入主題:我和我的一位同學互換了身體,我該怎麼辦?
許盛選擇的問答分類是疑難雜症,很快有一名李姓醫生進行對此問題回複:建議儘快去醫院檢查。
李姓醫生的頭像身穿白大褂,一臉威嚴,看起來很權威的樣子。
許盛振作起來,看來是有救,他回複:能說具體點嗎?
李姓醫生:早點去精神科看看吧,積極配合醫生治療,祝您早日康複。
“……”
許盛突然覺得比起詢問不靠譜的醫生,繼續練字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許盛練完二十頁,練得頭暈眼花,字帖上出現過的字從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他邊寫邊陷入對人生和社會深深的懷疑。
他剛才說這學期寫的字加起來都沒那麼多是真的,現在他現在想修正一下剛才那句話——不光是這學期,他上學期也沒寫過那麼多字。
他不交作業,不記筆記,考試也不認真答題。
作文如果有得選的話隻寫“詩歌”體裁,因為字少。一度被顧閻王拎出來一頓痛罵:“你以為你是詩人啊?啊?!寫什麼詩歌,就你這幾句破句子,也算詩歌?!你就是作文寫跑題也比這強!中考到底怎麼考的!”
許盛沒再想下去,他甩甩手,腦子裡冒出來的另一個念頭居然是:邵湛好像沒什麼朋友?
之前隻是知道這個人看著冷,但他真當了邵湛一天,發現邵湛雖然迷弟迷妹多,但稱得上朋友的好像一個都沒有。
這對他來說倒是方便,不需要去應付什麼突然冒出來的“學霸朋友”。
要是真有這麼一號角色,兩個人沒準還要共同探討題目,一有空就相約去圖書館陶冶情操、拓展知識。他選擇死亡。
隻是一天下來,便利是享受完了,隱隱埋下的問號卻越越滾越大,這個人的生活就隻有黃岡和五三?學神都這麼變態的嗎。
許盛洗完澡,又冒出來另一個問號。
他這回把鏡子上的霧氣擦乾了,鏡子裡的少年赤裸著上身,頭發沒擦乾,往下滴著水。許盛側身,扭頭去看,這次總算裡那片刺青近了些——那是一片看著像火焰的翅膀,火焰紋路在皮骨間綻放成翅膀的形狀。
很普通的紋身,普通得像你路過任何一家紋身店,走進去店家給你的圖案冊裡最大眾的那款。
它和邵湛整個人冷成冰塊的氣質完全是兩種極端。
許盛看了一眼,又覺得這樣盯著彆人看實在像個變態,便從邊上一把拽過毛巾,把所有問號甩開,蓋在頭上拉開門出去了。
兩人睡前想的都是同一句話:也許明天就能換回來了。
再不換回來,這日子沒法過。
第二天,許盛被敲門聲喊醒,拉開宿舍門,門外是過來送書包、順便檢查二十頁字帖的“自己”。
老天顯然沒接收到他們的呼喊,除了那聲意味不明的雷之外,再沒有過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