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雅萍厲聲道:“我怎麼不是在為你考慮,老師都說了,你成績進步很快,按照模擬考的成績,第一誌願完全可以衝刺其他學校,你要是非要報立陽二中——你就乾脆彆念高中了!”
許盛垂眼看著散落在地上的畫紙,他身側的書桌上,攤著一本《中考題冊》,上麵密密麻麻寫的全是筆記,他成績是真不好,一道錯題得抄兩遍。
爭吵沒有結果,隻會不斷反複。
最終愈演愈烈,用最尖的針去刺探彼此。
那段時間許盛和許雅萍的關係降到冰點,直到許雅萍提到要搬家,才終於爆發。
許雅萍氣極,她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帶著孩子,對孩子有很強的掌控欲——她試圖去規劃許盛的未來。
“我一點都不喜歡文化課,我為了什麼把成績提上去你不知道麼,我每天就睡四五個小時你以為是為了什麼,”許盛毫不退讓,他說話語氣雖並不尖銳,但卻不容辯駁,“我報什麼學校,那是我的自由。”
許雅萍:“我現在不跟你吵,反正立陽二中就是不行——”
許盛:“您要是就想跟我說這些,說到這就夠了。”
許盛最後壓下氣焰,是之後偶爾間聽到許雅萍躲在陽台上打電話,才知道許雅萍公司裡正在裁員。
“我在裁員名單上看到自己了,”許雅萍攥緊手機,語無倫次地說,“我該怎麼辦啊?還有小盛……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在想要是之後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怎麼辦,孩子又該怎麼辦,我得撐著,我不能倒。”
許雅萍和相熟的朋友說這些的時候,說話語氣是許盛從未聽過的。
在許盛的印象裡,許雅萍要強,強勢,她好像無所不能。
那是許盛第一次撞見她哭,才發現原來她也隻是一個普通人,會有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也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手足無措。
許雅萍低聲抽泣:“所以我希望他彆冒險,我希望他以後過得好,走穩妥一點的路……”
許盛背靠著牆站在一扇門之隔的另一邊。
公交終於駛出隧道。
許盛也許是睡著了,也許並沒有。
他的感官和腦海裡的畫麵分隔開,然後隱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遮在他眼前。
許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發現是邵湛……是他自己的手。
邵湛抬手,挑開他滑落在眼前的碎發,往邊上縷,接著手掌掌心抵上他後腦勺,讓他靠在肩上。
許盛找到舒適的睡姿,臉微側,最後真靠在邵湛肩上睡著了。
半個多小時車程一晃而過,等到站,邵湛才不動聲色地摁著他額頭,強迫他抬頭,話說得雖冷,動作卻不重:“到了。”
說來也奇怪,兩人熟悉身體之後,儘管邵湛在他的身體裡,也不會再有某種奇怪的感覺了,相反,許盛很清楚地認識到,不管身體是誰的,他都是那個邵湛。
看著冷,其實……
許盛在心裡其實了半天,對著邵湛的背影,補上一句。
其實也確實是挺冷的。
許盛低頭看了一眼,看到少年手上分明的骨節,但是手的溫度好像截然相反。
許盛回到寢室之後,才想起來褲兜裡還有一疊折成方塊的A4紙,這是周遠給邵湛布置的課後作業。
S:你課後作業還在我這,忘了給你,你來拿還是我送過來。
邵湛隔了會兒回複:我等會兒來拿。
S:等會兒是多久。
S:我等會兒要打遊戲,根據電競精神,遊戲中途是不會給你開門的。
邵湛:等洗完澡。
S:……
操。
S:你在洗澡?
邵湛:準確的說,在脫衣服。
這天聊不下去了。
許盛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回複。
S:洗快點。
S:閉著眼洗。
幾秒後,“叮”一聲,屏幕亮起。
邵湛:早都看過了,現在才說閉眼是不是晚了點。
邵湛裸著上身,少年那根黑繩還掛在脖頸間,進隔間之前看著對麵的人反複輸入,最後‘正在輸入中’幾個字中止,聊天框回歸平靜。
邵湛這才放下手機。
他今天去之前以為畫室隻是簡單的“興趣班”。
卻意外地發現,好像不止是這樣。
這裡似乎有很多許盛生活過的痕跡,不管是從沒見過的、少年拿畫筆的樣子,還是聽他發小字裡行間說的那些生活瑣事,都好像無形之中讓他離許盛更近了一點。
而許盛也後知後覺才發現,邵湛不知不覺間,侵入了他的私人領地。
不。
許盛想起綠舟基地裡,在昏暗的通道內、坐在窗台上的少年。
又或者說。
是他們彼此,早就已經踏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有個彩蛋可以公布了!
老孟和顧閻王:為什麼不穿校服???
許盛:因為我想上的是隔壁立陽二中。
身在臨江,心在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