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棠梨花》的劇情大致是這樣的。
虞棠自幼被賣入梨園學唱戲,吃儘苦頭, 受儘折磨, 才終於十六歲登台展露頭角, 遇上十九歲剛從英國留洋歸來的少爺楚禦。
楚禦與虞棠一見如故,從此成為知音, 並在日漸相處中情愫暗生。楚禦一擲千金捧紅虞棠, 讓他成為金陵最負盛名的名伶, 人人都要尊稱一聲“虞老板”, 再不會被人看不起。
楚家不滿楚禦為一個戲子著迷, 更不允楚禦為虞棠贖身, 否則就威脅要殺了虞棠。
為有足夠的實力保護心上人, 楚禦毅然從軍。
經年後楚禦歸來,已是金戈鐵馬的鐵血將軍,萬般柔情隻給予虞棠一人。而楚家卻已計劃讓楚禦與章小姐聯姻,消息傳遍南京。
在楚禦從軍期間, 楚家便已派人來警告過虞棠,不許他再靠近楚禦。
“你不過一個戲子,下九流的玩意兒,你能幫他什麼?是地位還是盛名?你隻會拖累他。你若真喜歡他,就該早點退出去,莫耽誤了我們楚禦的前程。”
虞棠想, 是啊。少爺他有錦繡姻緣,大好前程,他般配不上。
虞棠與楚禦因此生了嫌隙。
可誤會很快便澄清。楚禦直接挑明他對章家小姐無意, 對任何人都無意。
“阿棠,你知道的,我隻中意你。”楚禦在夜色中輕吻他的眉眼,“你該信我的。”
虞棠闔了眼:“好,我信。”
那晚燭光昏黃,楚禦挑開虞棠的衣帶,除下他厚重戲服,真正見到了青年從來被濃墨重彩掩蓋的一張絕美的臉泛起緋色。見到他桃瓣般的眼睛長睫低垂淚光閃動。聽到那珠圓玉潤能唱出婉轉唱腔的喉嚨裡聲聲低泣著叫著他的名字。
相思成疾,念卿若狂。
自那以後,楚禦與虞棠更加濃情蜜意。他燈下讀書,他紅袖添香。他院中練槍,他廊下欣賞。他溫酒澆劍,他烹雪煮茶。他摘花送他,他便能笑著信口唱一曲兒給他。
儼然一對璧人。
楚老太爺與楚父自是一萬個不同意,可那時楚禦已經勢大,不再受家裡管束。大哥楚幕忙著和綠芍虐戀情深自顧不暇,也沒工夫勸這個弟弟。
楚禦與虞棠過了一段琴瑟和諧的日子,那是他們此生最好的一段時光。
好景不長,國內形勢混亂。楚禦不得不去外省征戰,前方危險,虞棠仍是留在金陵城中,被楚禦留下幾個人保護。
可那幾人千防萬防,也還是出了紕漏。
虞棠被人綁走了。
被綁著坐在椅子上,眼前黑布被摘下的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女人。
綁他的人是章小姐。
此時的章小姐,早已不是最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千金小姐。時局險峻,母親病死,生父無能,章家一個普通的商賈之家在亂世中搖搖欲墜,難以自保。章小姐在這樣的艱難中迅速長大,她得撐起章家,而她一個弱女子彆無他法。
她需要一個可以保護她娘家的夫家。
而她的丈夫,本該是手握重兵的楚禦。
可他卻寧願喜歡一個低賤的戲子,也對她這般富貴人家出身的小姐不屑一顧。
章小姐綁來虞棠,是想警告敲打一番,讓他遠離楚禦。她心知楚禦在意虞棠,她萬萬插不進去,那便唯有用計。
她仿照楚禦的筆記寫了許多情書,連著偽造的婚書一起擺在虞棠麵前:“虞老板,我與阿禦已經結婚。結婚的意思你懂麼?就是成親。”
“當初我們兩家聯姻的事傳的沸沸揚揚,你也是知道的。後來沒風聲,外人以為是不了了之,其實沒有。我和阿禦早已成婚,隻是因他的身份,當他家屬不免危險,他為了保護我才沒有聲張。”章小姐對虞棠道。
“他或許是有那麼點喜歡你,就像喜歡一隻鳥雀一樣的喜歡一個玩意兒。男人嘛,在外頭養什麼,我平日裡也懶得管。”章小姐用高傲維持自己的心虛,她知道她每個字都是在說謊,“可想著總是堵心的。我不為難你,隻要你寫一封與阿禦的分手信,主動離開他。我會給你一筆盤纏,你離開南京,走得越遠越好。”
等虞棠傷心離開後,楚禦回來,章小姐就會跟他說虞棠等不及他,跟著另一個有錢人跑了。楚禦定然會對那薄情寡義的戲子失望,到時候她再軟語安慰,趁虛而入……何愁得不到楚家二少奶奶的位置。
章小姐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
卻失敗在了第一步。
虞棠望著那堆所謂楚禦寫給章小姐的家書,還有白紙黑字的結婚證,半晌,笑了一聲:“我不信。”
章小姐心頭一梗,強自鎮定:“虞棠,你不要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是章小姐不是麼?”虞棠抬眸淺笑,被綁在椅子上也是清冷矜貴的模樣,“我隻信他。除非他親自站在我麵前,親口告訴我,他不要我了。否則,我都不會當真。”
章小姐不可置信:“你就這麼信他?!”
虞棠隻是歪著頭笑:“我不信他……難不成還信章小姐你麼?”
“其實章小姐的字寫得很好,筆鋒框架都到位了,隻是仿不出他的神。”虞棠真誠誇讚道,“說來怕章小姐笑話,虞棠識字不多,都是為了背戲詞才勉強認得幾個。是少爺手把手教我寫的字,他的字,我自然認得。若是我來寫,還能比章小姐這手更像……”
“啪”的一聲,虞棠被打得偏過臉去。
“你是來跟我炫耀的麼!”章小姐氣急。
虞棠臉上生疼,白皙的臉頰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掌印,口腔裡隱隱有血腥味。
虞棠想,他果真是被楚禦養嬌貴了。以前棍棒鞭子都撐得下來的身子,如今竟覺得一巴掌都疼得受不住。
可他到底也沒露出半分異色,仍舊是靜靜看著章小姐:“您打我也沒用。打死了,您章家也保不住。”
被看穿心思的章小姐又驚又怒。
虞棠在歡場待了這麼多年,人心早已看透。他說:“您不愛少爺,我知道的,您隻是想找一個靠山。”
章小姐狀若癲狂:“楚禦不是常誇你善良大度麼?那你大度點,你把他讓給我,讓給我成不成?我就這一條活路!”
虞棠緩慢而又堅定地搖頭:“不成。”
“我不善良,不大度,我太惡毒也太小氣了。章小姐想要跟我搶少爺,我就想殺了您呢。”
青年明豔美麗的臉龐笑著說出這句話,令章小姐感到毛骨悚然。
虞棠……哪裡是什麼柔弱的菟絲花。
那是劇毒的罌粟。
章小姐恨上了虞棠,也恨上了楚禦。
她想,她不好過,就也不能讓彆人好過。
章小姐攀不上楚禦,那就攀上楚禦的敵人。一直在與楚禦作對的勢力中,最強的便是占領西北的沈三爺,沈念。
章小姐自個兒是與沈念這樣的大人物搭不上話的,但虞棠可以。
虞棠是楚禦的軟肋,光是這點,沈三爺就一定會見她。
章小姐托了許多門路,總算與沈三爺牽上線。沈念對那什麼章家小姐一點興趣也沒有,可對方說她抓到一名戲子,是楚禦的心頭肉。身為楚禦的死對頭,沈念立時就來了興趣。
最重要的一點,楚禦離開前同樣將楚家人安排轉移。沒有人知道楚家人在哪兒,除了虞棠。
楚禦那麼喜歡他,所有事都會告訴他。除了一些機密,其他都不會瞞著虞棠。
沈念此前一直想控製住楚禦的家人卻沒有找到,不過無妨,他現在找到一個楚禦的相好。
沈念為人薄涼狠戾。比起虛無縹緲的愛,他更覺得親情掌控才穩妥。沈念聽說過楚禦在南京傾力捧一個戲子,可也隻當是楚禦養的一個玩意兒。
他可不信楚禦那個冷血的男人還會對一個戲子有真情。
章小姐用虞棠換來沈念隨意派幾個人來保護章家,隻這點已叫她感激不儘。
沈念第一次見到虞棠,青年單薄地坐在牢獄裡,身體倚著爬滿青苔的牆壁。滿室的陰暗冷寂中,青年蒼白柔弱,美貌驚人。
果真是個絕色。
可惜沈念隻愛女人。
“你知道楚家人的下落。”沈念看他。
虞棠緩緩抬眼:“我不知道。”
沈念慢條斯理地抽出腰間的皮鞭:“不,你知道。”
虞棠在獄中被打得半死,各種刑訊逼供都上了一遍,仍是一口咬死了不知道。
哪怕楚家人不喜歡他,那也是楚禦的家人。
到最後鞭子都打斷了兩根,虞棠也沒有鬆口。沈念感到困惑,難不成是章家那個女人在騙他,虞棠當真不知道楚家人的下落?
沈念實在不信一個戲子骨頭能硬到這種地步,被打成這樣也不願透露。
沈念丟下虞棠離開,虞棠又一個人在牢房裡待了兩天兩夜。渾身是傷,水米未進。
第三天沈念又回來了,皮鞋定在趴在地上苟延殘喘的虞棠腳邊,告訴他一個消息。
“你想知道你姐姐的下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