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舜眼睫動了動,嗯了一聲,但沒睜開眼。
見他應了,方陵鬆了口氣,“再等等,救護車很快來了......”
這條是大路,而且醫院就在不遠,所以響著警笛的救護車來的飛快,車上下來幾位白大褂,迅速將人抬上了車。
方陵跟車去醫院。
趙舜其實聽得到方陵說的話,也知道自己被搬上了救護車,但腦後刺痛的傷口,以及腦中亂糟糟的、如同打結成毛線球的記憶,像是一根根無形的長針,釘住了他的關節,讓他動彈不得。
腦中似乎有什麼在炸開,星雲似的暈開一團迷霧,然後又重新凝合。
校運會上,站在跑道上為方陵呐喊加油的他;長城上,鼓起勇氣向方陵告白的他;還有元旦文藝晚會裡,坐在觀眾區域舉著小燈牌的他......
星雲裡夾雜著的碎片一塊一塊的拚合,好似無形的時間鐘表開始逆向轉動,原本散去飛遠的灰燼重新聚集,最後所有星雲灰燼形成一張張完整的畫麵。
迷霧被撥開,也仿佛是一個擁有高度近視的人,終於找回了他遺失的眼鏡。
趙舜心頭一震。
他想起來了!他通通想起來了!!
趙舜感覺有人在扒拉他的眼皮,耳邊也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
“還沒醒?不應該啊,傷口已經處理完了,而且檢查過後他隻是輕微腦震蕩,問題不算大......”
趙舜就是在這時候睜開眼。
“噯~剛剛才說呢,現在醒了!”
趙舜聽到方陵的聲音,“謝謝醫生。”
醫生說:“腦震蕩得在醫院觀察24小時,如果有不舒服按床頭的按鈴,護士會過來。”
其實輕微的腦震蕩是得在急診室觀察的,不過急診室條件簡陋,方陵翻了趙舜的手機,借趙家的人脈給趙舜轉了單人的病房。
在轉病房的過程中,趙舜一直沒說話,不過卻像提線木偶一樣特彆聽話,方陵開始以為他是腦袋疼,所以不想吭聲。
但當病房轉好,他把病房的房門關上,終於有空了、想仔細問問趙舜現在感覺怎麼樣時,方陵忽然間發現趙舜——
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的眼睛特彆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像是聞著香味跑過來的狗子,哈喇子流了一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陵覺得現在的趙舜,眼神看起來特彆......嗯,純情。
方陵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形容詞,但望著那雙好似會發光的眼睛,他腦子裡就是冒出了那兩個字。
目光對視後,趙舜眼睛閃爍兩下,耳尖飄起一抹不甚明顯的紅。
方陵眉梢微挑,心裡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他走到趙舜的病床旁,拉了張椅子在床頭坐下,“腦震蕩都會有眩暈跟嘔吐感,你多躺會兒,彆著急著起來。”
說著,方陵伸手摸摸趙舜的額頭,他腦後磕破了一個大口子,這會兒腦袋上纏著繃帶,看著可憐兮兮的。
在方陵的手指觸上額頭時,趙舜整個虎軀一震,脊梁明顯繃了一下,坐在床頭的方陵有一瞬間覺得這家夥要蹦起來。
“嗯?你怎麼那麼大反應?”方陵湊過去。
而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發現趙舜本就染了薄紅的耳尖更紅了,那抹紅一直蔓延到臉上,然後再往下蔓延到脖子上。
也就是趙舜本身膚色算不上白皙,所以看著不是特彆明顯,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方陵並不在“一般人”的範疇內。
他太了解趙舜了,現在一看就知道他好像是在......害羞。
臉紅了,應該是害羞吧。
但這家夥都一把年紀了,現在摸個額頭而已,有必要害羞嗎?
方陵表示疑惑。
這點疑惑也沒必要捏著藏著,方陵笑著就問了,“你在臉紅什麼?”
趙舜飛快眨兩下眼睛,“沒、沒有。”
這說話都不利索了。
在想起以前的事情後,尤其是麵對方陵時,趙舜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緊張又沒有來的羞澀。
一顆心呯呯呯的,好像要從胸膛裡跳出來。思緒交加後,變成了同一種感慨——
啊,原來他最後真的追到了方陵,成為了方陵的男朋友,他們以後甚至還結婚了,一起幸福的生活了那麼多年。
多麼美妙,也多麼幸福!
以後的日子,他們會像以前一樣一直甜甜蜜蜜。光是想一想那場景,趙舜就快活得找不著北了。
胸腔裡好像藏了一座爆發的火山,灼熱滾燙的岩漿在他的血脈中湧動,每一次奔湧都訴說著讓他欲要發狂的欣喜。
方陵:“你有點不對勁。”
趙舜乾巴巴地說,“沒,我就是太開心了。”
方陵沉默,有點想去喊醫生了,“......撞到頭還開心?”
趙舜試探著伸手,指尖碰到方陵的手時,他的動作明顯頓了頓,像是鼓起勇氣,也像是看見方陵沒有拒絕、所以被激勵到一樣,趙舜握住了那隻白皙的手掌。
那一刻,腦中有絢麗的煙火升騰,五光十色,迷醉得讓人喟歎,趙舜用藏不住歡喜的聲音呢喃說道:“男朋友,我終於有男朋友了......”
方陵眯了一下眼睛,盯了他幾秒後,然後就笑了。
看來這家夥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似乎之前的事對他影響挺大的。
拿出手機,方陵點進微信,再點進[屬金魚的老趙]的對話框。
他對趙舜的備注原本是“小趙同學”,不過在謝師宴過後,他發現趙舜回來了,而且還不記得以前的事。
所以“小趙同學”被他改成“屬金魚的老趙”,現在方陵再一次修改。
最新備注:大智若愚的趙舜
改完這個備注後,方陵盯著看了半晌,嘴角弧度又深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