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陵沒空詢問趙舜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被這個宛若天降神兵一般的男人拉著左拐右拐。
趙舜偶爾停下回頭射擊。
後麵那群人見趙舜開火了,紛紛也掏家夥,不過他們似乎有所顧忌,哪怕還擊,也瞄準的不是致命部位。
方陵剛被拉著閃進拐角,下一秒,後腳跟剛剛踏過的地方有火花迸射,緊接著地上多了一個深刻的小圓孔。
隱沒在暗色中的危險如迷霧一般籠罩,方陵跑得氣喘籲籲,他能感受到趙舜拽著他的那隻手很熱,掌心帶了點粘稠的汗,與這化不開的危險倒也相稱。
“趙、趙舜,我跑不動了,你自己走吧......”方陵隻覺自己的嗓子要被灼出一個孔,肺部成了一個破風箱,每說一個字都感覺難受。
趙舜目光堅定,“再堅持一會兒,我的人很快就到了。”
像是附和了他這句話,話音剛落下,後麵響起砰砰的兩聲,慘叫之後,重物倒地的聲音響起。
明顯是有人開火了。
趙舜忽然笑了笑,“你聽,這不就來了麼!”
方陵眸底微顫。
剛才那宛若敲山震虎的一下,將一眾原先緊追不舍的白人都鎮住了,他們下意識停下腳步。
“該死的,後麵有人!”
“居然在背後搞偷襲,讓我送他去見上帝吧。”
“拉斐爾,你跟他們幾個繼續去前麵,前麵最多兩個人,手裡的家夥也不多,趕緊把他們抓起來。我們幾個對付後麵的......”
“行。”
幾個白人語速極快的商量著。
這片暗巷不僅昏暗無光,還寂靜得嚇人,方陵離他們真並不算遠,和著風聲,充滿戾氣的聲音飄來。
趙舜也聽見了。
高大的男人眸光微斂,他低聲對方陵說,“方陵,前麵有個岔路口,到時候你往左邊走,往左拐以後一直向前走,大概走兩百米就能出去了。出去以後,你能瞧見你常去的那家便利店,那家便利店是我們同胞開的,你也跟店主認識,躲到裡麵去,天亮之前千萬彆出來。”
方陵已經顧不上詢問,趙舜怎麼知道他常去的便利店是哪家,也顧不上詢問他怎麼知道他與那店主認識。
因為趙舜這番話每一個字都透露著同一種意思——
他讓他先走。
方陵:“你呢!”
趙舜握緊了手裡冰冷的金屬,開了個小玩笑,“我得留在這裡展示我的射擊技術。你不用擔心我,我的人在後麵,一會兒就能接應上來,倒是你手裡沒家夥,以前也沒學過這方麵,你留在這兒真的幫不到我。好吧,除非你能變成一顆小田螺,被我裝進兜裡,那你才能跟我一起。”
兩人繼續往前跑,不久後就來到了趙舜方才說的那個岔路口。
“去吧,到時候我會去找你的。”趙舜把他往左邊推。
方陵遲疑,最後倒底點點頭,“行,到時候你得過來。”
趙舜笑了,“放心,我總會去露個臉的。”
這是一條兩百米的直道,中間並沒有什麼岔路口,所以方陵一路順暢地跑出來了。
在跑的過程中,他給店主打過電話,感謝對方沒有開飛行模式睡覺的習慣,電話接通了。
跟許多有自己房子的白人不同,店主不舍得花錢租另外的房子,所以他直接睡在店裡。
“方陵,快進來!”
方陵進門後,店主將百葉窗仔細弄了弄,確保從外麵看不見裡麵,而店裡始終沒有開燈。
方陵喘著粗氣,“祝紹,我還有一個朋友要來。”
“行,沒問題。”店主十分爽快,他將百葉窗拉開一點點,“你在這裡看,看見他來了就去開門。”
方陵道了一聲謝。
店主擺擺手,“嗐,謝什麼,出國在外,遇到同胞都不幫還是人嗎?”
方陵喝了點水,把快冒煙的嗓子安撫好後,一直站在窗邊張望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五分鐘過去了,趙舜還沒出來。
就當方陵待不住,想連夜打電話去大''使''館時,他終於遠處的暗巷走出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方陵高高懸起的一顆心,此時終於放下了些,但趙舜並沒有像他預想一樣跑過來,而是站在不遠處向這邊揮揮手。
天空鋪染著大片濃鬱如稠的暗色,加上距離有點遠,所以方陵隻能認出那是趙舜,但其他的卻看不是很清楚。
方陵當即推開店裡的門,想出去把人帶回來,但他才邁開兩步,他的手機響了。
他先前將趙舜的手機號拉進了黑名單,此時來電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但方陵有直覺,來電的一定是趙舜。
電話接通後,果不其然的,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方陵,我這邊還有點事,你好好在便利店裡待著吧,我就不過去了。”
這話語氣尋常、中氣十足,與過往沒兩樣。
已經從便利店裡出來的方陵卻還是往前走,“你過來吧,這裡安全。”
趙舜:“真的不了,我要去跟我雇傭的人彙合,他們找不到我會著急的,先這樣吧,改天再找你。”
說完那邊掛了電話,方陵看見不遠處的身影再次對他揮了揮手,然後步伐穩健地走進了暗巷。
很快,如波浪般翻滾的黑暗將那道高大的身影吞沒。
方陵停在原地,直到徹底瞧不見了,才無可奈何的返回便利店。
店主問:“方陵,你的朋友呢?”
方陵:“他不過來了。”
店主很驚訝:“不過來了?這外麵危險得很,對了,他手裡有家夥嗎?”
方陵回答說有,又說趙舜有人接應。
店主鬆了一口氣,“那還好,他應該沒事的,你不用太擔心你朋友。”
暗巷裡。
趙舜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腿,他今天穿的是一條黑色的西褲,和著夜色,完全看不出褲子的異常。
“滴答。”
有水滴從褲角上墜落的細微聲音響起,而趙舜腳下,此時踩著一小灘像雨後積水的液體。
隻是牛津這些天,已經好久好久都沒下雨了。
“方陵......”一聲呢喃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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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醫院裡。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趙先生的腿保養得很好,沒有惡化的跡象。”
“我都說不要緊了。”趙舜聽後頓時就笑了,然後去拉方陵的手,“老婆,咱們快點走吧,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怪難聞的。”
方陵眉間卻還是皺著,也沒有聽趙舜的話往外走。
沒有惡化的跡象,但這話同樣代表著,最多康複成這樣了......
“歐陽主任,你之前說的那位簡院長,他回國了嗎?”方陵問。
方陵口中的“簡院長”,是他麵前這位醫生主任的老師,是國內頂尖的醫生。
但同樣的,人也超難約。
白大褂的男人麵露難色,“老師還沒有回國,但是方先生,我已經將趙先生的病曆傳給老師看了,他說趙先生......”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仔細觀察兩人臉上的表情。
瘸了腿的男人一臉無所謂,反而是他的伴侶眉頭緊鎖。
哪怕沒聽見最後,但對方的語氣與用詞,給方陵的感覺很不好。
果然,這位經驗豐富的醫生接著說,“老師說趙先生能有現在的狀態,已經是不錯了。”
趙舜又去拉方陵的手,語氣輕鬆,“老婆,走了走了,咱們去吃海鮮自助餐吧,好久沒吃了。”
他試著輕輕拉了一下,發現方陵沒反抗,於是跟歐陽醫生道了一聲謝後,興高采烈地帶著方陵走了。
醫生目送著這一對夫夫離開,直到瞧不見人,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回家那一路,方陵很沉默,趙舜倒是說個沒停。
“老婆,我們什麼時候搬出去住?我想跟你過二人世界。”
“寶貝,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咱哥怪怪的,他是不是步入更年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