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有一個想法。”趙舜走進書房，繞到方陵後麵，然後抬手給他捏肩。
方陵的目光落在麵前的筆記本上，嗯的應了一聲，然後就沒說話了。
他在看學生們的論文。
見沒完全引起方陵的注意，趙舜鍥而不舍，“老婆，你看我一眼，我真的有個大膽的想法。”
方陵停下，回頭看了他一眼，不過也僅僅是一眼，然後又轉回頭去繼續看論文，“有想法你就直說。”
趙舜湊過去，呼出的鼻息撒在方陵的耳朵上，引得方陵側了側腦袋，“老婆，你看我們都在家裡住了兩年多了，一直打擾爸媽好像不大好，要不我們搬出去住吧。”
方陵終於將全部注意力從論文上抽離回來，“搬出去住？”
趙舜不慎嘴飄，“對，我們到外麵去過二人世界。”
方陵笑他，“你剛剛不是說打擾爸媽不大好嗎，怎麼忽然就變成了過二人世界。”
趙舜眼神飄了一瞬，最後乾脆坦白了，“好吧老婆，其實我就是想跟你到外麵過二人世界，家裡人太多，做事都不方便。”
方陵嘴角抽了抽，假裝沒聽懂他的潛台詞，“我覺得挺方便的，爸媽還有大哥都是很好的人，而且李嬸錢叔他們手腳麻利，住在這裡很舒服。”
趙舜嘟囔，“可是真的不方便，身邊這些電燈泡太亮了，刺得我眼睛疼。”
他倒是不在意彆人看他跟方陵親熱，但他老婆會害羞。
而且家裡人特彆喜歡找方陵，他爸喜歡拉著方陵講茶道，他媽喜歡逮著方陵一起談首飾設計，連他哥也喜歡偶爾找方陵下下棋。
過分，簡直是全世界都在搶他老婆！
方陵移開眼，“這事後麵再說。”
趙舜見方陵全神貫注看論文去了，張嘴幾下，到底歇聲了。這事暫時無果，但趙舜也不離開，他站在方陵身後，繼續給方陵捏捏肩膀。
還彆說，趙舜這手法挺不錯，方陵肩背放鬆下來，書房裡淺淺的靜謐交融在暖色的燈芒中，生出一縷讓人愜意的溫馨。
不過趙舜可不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人，第二天晚飯的時候，他就在飯桌上提出想跟方陵搬到外麵住。
這提議說完，趙舜毫不猶豫瞧見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一雙雙眼睛紛紛看過來。
“家裡住著不好嗎？怎麼要搬出去？”這話是趙父說的。
“對啊，家裡要啥有啥，李嬸燉湯手藝不錯，你倆搬到外麵可喝不著了。”這話是趙母說的。
“家裡這不是挺好的麼？”這是趙堯說的。
趙舜開始逼逼，“我跟方陵打算去外麵感受一下新天地，等過一段時間再回到家，一定能全方位感受家的美好與溫暖。”
趙母翻了個優雅的白眼，“一派胡言。”
趙舜笑眯眯地給母親夾菜，“雖然我跟方陵搬出去住了，但周末肯定會回來的，想我們的話，可以隨時給我們打電話。”
趙母沒好氣，“誰想你了，我是舍不得小方。”
就這樣，趙舜跟方陵搬離了帝景一號公館，搬到A大旁邊的樓盤，方便方陵去學校工作。
教師，尤其是大學教師的時間會相對寬裕些。
周五忙完工作後，方陵去了一趟趙舜的公司，載了腿腳還不利索、早就伸長脖子等待他的趙舜後，往商圈那邊去了。
今天夫夫倆去外麵吃晚飯。
A市的黃金圈異常繁華，加上現在又是飯點，方陵光是找車位就找了十分鐘。
趙舜牽著方陵的手，“老婆，我聽公司的副總說，商圈二區裡那間新開的人間味就很不錯，我們今天去那裡吧。”
方陵點點頭，其實他對吃的真不太挑剔。
趙舜樂顛顛地帶著方陵準備往二區走，這一片都是飯店，隻是還沒走到趙舜推薦的那家，方陵忽然停住了腳步。
趙舜扭頭看他，眼裡帶了點疑惑，“老婆？”
方陵忽然笑了，“要不去那家吃吧，聽見那家餐廳有琴師在演奏，琴藝似乎還不錯。”
趙舜一向都聽方陵的，現在聽他說想要換餐廳，當下毫不猶豫地轉了腳步，“行，那我們去那邊吃。”
兩人剛進門時，餐廳裡那首《夢中的婚禮》緩緩落下尾聲。
趙舜渾然不覺。
方陵眼裡淌著淡淡的懷念。
服務生上前，“先生，請問是兩位嗎？”
趙舜：“對。”
剛好窗邊有個二人桌，兩人到窗邊坐下。
趙舜抽出餐桌上月季，“老婆，送你花花。”
方陵在看餐牌，聞言起頭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人家裝點用的花，你搞什麼破壞。”
“它放桌上，而我們付了茶位費，所以花也是我們的。”說著，趙舜把花遞到方陵手邊。
這意思很明顯，現在這朵花從“我們的”變成“你的”。
“我點好了，你看要不要加一點菜。”方陵把餐牌遞給趙舜。
趙舜接過以後順手一翻，非常不巧，他翻到了甜品這個頁麵，而在這一頁裡，他一眼就看見了——
雪萊蛋糕。
趙舜目光一凜，在心裡罵了聲晦氣。
罵完之後，他的思緒卻不住偏遠，回到幾年前那個充滿著血腥味的傍晚。
......
冰冷的雨水落在哥特式建築上，然後沿著頂上的石料斜斜地往下流。
趙舜撐著雨傘，慢吞吞地走在街上，在路過一家以玻璃為外牆的店鋪時，他目光隨意掃過，卻不知道瞧見了什麼，眼瞳微微一縮，連帶著腳步也有一瞬間的停頓。
僅是一瞬間後，趙舜重新向前走，步伐如常，他不動聲色的掏出手機，發了個信息。
不遠處有紅綠燈，行人過道，趙舜卻忽然改變了路線，拐入一個小街巷。
雨滴滴嗒嗒的還在下，地上的小水坑被踩過以後，很快迎來了第二次踩踏。
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跟著趙舜進了街巷。然而這人剛進來，就被尖尖的雨傘頭狠狠捅了一下腹部。
戴著口罩與黑帽子的男人吃痛彎腰，在低頭間，露出了他原本被帽子遮住了金發。
趙舜冷冷勾起嘴角，一把扣住麵前這個身高與他差不多的白種男人的喉嚨，“渣滓，看來之前你還沒吃夠教訓！”
像蒼鷹一樣抓著雪萊的喉嚨，趙舜將人往後麵堅硬的牆壁上磕，呯呯的好幾下，每一下都用足了力道。
雪萊眼球充血，目眥欲裂，他猛地抬腿朝趙舜踢出，趁著趙舜躲避的瞬間掙脫出來。
摸腰間一摸，掏出冰冷的金屬家夥後，雪萊想給這個可恨且壞他好事的人對著心窩子來一槍。
如果不是麵前這隻蒼蠅，他早就得到了他的美玉，根本不會落到現在不僅人沒到手，還被家族沒收財產並驅逐出繼承者名單的下場。
該死！
真該死！！
趙舜早有防備，在雪萊掏出家夥的第一瞬間，一拳打過去，直接將他手裡的黑色金屬打得掉到地上。
東西落地後，趙舜一腳將槍''支往巷子深處踢去，這一係列動作形如流水，壓根不給雪萊開槍的時間。
一連對著雪萊的腹部與頭打了好拳，直把他打得鼻血橫流，趙舜才痛快的呼出一口氣，“你這樣的垃圾還配肖想他？”
雪萊靠著牆壁滑坐在地上，他滿臉都是血，似乎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這時巷口傳來了腳步聲，趙舜扭頭看去，果不其然看見幾張熟悉的麵孔。
“你們......”
“小心！”
危機感臨近，此時趙舜甚至來不及多看，直接往旁邊避開。
然而窮途末路往往能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本來癱坐在地上的雪萊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白刃，竟用手裡的刀狠狠在趙舜左腿的動脈上紮了一下。
在血液橫流中，趙舜原本就帶了點蒼白的臉色，瞬間白了一個度。
他牙關緊咬，連痛哼都沒哼出一聲，直接一拳頭把雪萊再次揍到牆上。
趙舜對雇傭兵打了個手勢，後者立馬抬起家夥瞄準。
“呯——！”
巷子裡重歸平靜。
趙舜冷漠地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像這種有活人收集癖好的家夥就應該下地獄。
細雨淅淅瀝瀝的下著，落在石板的街道上，在某一刻染了刺目的紅。趙舜到底是不住踉蹌，在一眾驚呼聲中，堪堪扶住旁邊那的牆壁。
“先生？！”
***
A市。
晚飯後，趙舜與方陵踩著餐廳裡的鋼琴聲離開。
時間漸晚，夕陽將遠方的天染成一片燦爛的橙黃，趙舜看著那逐漸沉底的紅雞蛋，又扭頭看向方陵。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的愛人的身上，為他籠了一層淺淺的芒，甚至連那濃密的眼睫上都呈成金色的光，這讓本來就溫潤的他看起來溫柔極了。
“老婆。”趙舜忍不住喊。
方陵側頭看過來。
趙舜嘴角勾起，“我愛你。”
非常庸俗的一句話，但卻是實打實的真話。他愛方陵，愛他的容顏，更愛他的性情。
趙舜想，多少人渾渾噩噩、與勉強看得順眼的人湊合著過日子，最後在或爭吵或麻木中逐漸老去。
而他何其有幸，找到了完全合拍的靈魂伴侶，此後的每一天平凡又不平淡。這一輩子，他比絕大部分的人都來得幸福。
方陵嘴角無聲地勾起。
“老婆，我們回家吧！”趙舜牽著方陵的手，兩人一起向前走。
夕陽落在他們身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他們手牽著手，兩道影子也亦然，一如下一輩子他們不可分割的命運。
——番外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