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蘇婉靈下意識的猜測, 王妃眼中的笑意愈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蘇婉靈的頭,輕笑道:“孺子可教。你啊, 就是懶。以後真接管了王府的家業, 可不能再這麼懶散, 任由彆人糊弄了。有些事,你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心裡一定要有成算,免得被人耍得團團轉。”
蘇婉靈隻覺得頭疼, 撒嬌般地抱緊了王妃, 在她懷裡蹭了蹭, 語氣低落道:“母妃,我隻是覺得,為了一點家業,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相互算計害了一條條性命,真的值得嗎?”
蘇婉靈接受的是現代教育,穿越前又還在象牙塔, 父母也給了她足夠的愛。生活在無憂無慮環境的孩子總是要比其他孩子單純些,對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報有孩童般的善意。再加上蘇婉靈自身的錦鯉命,其他想害她的人全都倒大黴了, 她想當聖母, 偶爾明媚憂傷一下, 還真有這個資本。
王妃也沒開口指出蘇婉靈的天真, 隻淡淡道:“你可知,一個爵位,有多難得?自太/祖起,開國功臣封爵者不過二十餘人,期間犯事被奪爵的,五世後爵位被朝廷收回的,如今異姓爵位,不過四家。其間便有我的母族,安陽侯府。三皇子楚清的生母淑妃出自安定侯府,同樣是世襲罔替的勳貴之家。是以旁人入宮,需得一步一步熬位分,而她一進宮,便是高高在上的一品淑妃,所生的皇子也因此被高看一眼,你覺得,爵位,真是讓人想放棄就放棄的嗎?尤其是,當初瀟兒幾次踏進鬼門關,楚澤幾乎離世子之位一步之遙,讓他放棄,他怎麼可能甘心?
爵位,便意味著權勢。誰人不想大權在握,手掌他人生死?楚澤想更進一步,不肯退。若是我們退,放棄的就是掌控他人的機會,轉而被楚澤等人踩進泥裡。你覺得爵位無關緊要,是因為你一直在享受爵位帶來的好處與榮耀。若真隻是錢財上的差彆,楚澤又為何不肯搬出王府?不過是因為住在王府中,便能提高一等身份,即便是庶出,也有人尊他一聲大公子。搬了出去,各家旁支多了去了,他又算得了什麼?”
蘇婉靈怔怔地看著王妃,忽而緊緊摟著她的腰,心疼道:“母妃,您不累嗎?”
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也不喜歡自己的人。忍著庶出子女的蠻橫無理,還要管好後院,為此費心一生,當真不累嗎?
王妃啞然失笑,輕拍著蘇婉靈的背,柔聲道:“母妃同你不一樣,打小學的就是這些東西,幾十年下來,早已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哪裡會覺得累?”
蘇婉靈不可思議地看著王妃,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仔細一想,王妃這話貌似也沒毛病,這會兒的大家閨秀好像都受的是這樣的教育,是自己矯情了。然而想到張雲那個落掉的孩子,蘇婉靈心裡又覺得憋得慌,忍不住胡思亂想,要是自己懷孕了,也碰上這些烏七八糟的醃臢事,那該如何是好。
不過蘇婉靈到底知道分寸,沒再繼續開口賣蠢,轉而問王妃,“那您這回還要處置楚蓉嗎?”
王妃搖頭不語,拉著蘇婉靈的手出了院子,慢悠悠地向楚蓉的院落而去。
楚薇去了庵堂,楚萱離得遠,這一片便隻有楚蓉住著。比起上回來,莫名讓蘇婉靈覺出幾分蕭瑟之意。
楚蓉似乎不驚訝王妃的到來,麵上浮現出輕輕淺淺的笑意,讓蘇婉靈不由微微恍惚,似乎又看到了當初陳側妃溫柔的笑容。
王妃的臉上同樣浮現出一抹極淡的笑意,拍著楚蓉的手背歎道:“你和你母親一樣聰明。”
楚蓉歪頭,神情竟然似剛出窩的雛鳥一般天真,吐出的話卻極為尖銳,“母妃既然當日就查出了我的手腳,為何不在父王麵前揭穿我,反而讓季嬤嬤替我遮掩了些許痕跡?”
王妃輕笑,“人都是偏心的,楚薇三番兩次想害我的兒媳婦,我是長輩,不好出手,但是看到有人幫我的兒媳婦出氣,我私下幫著掩去一點痕跡,也不是什麼大事。”
楚蓉和蘇婉靈同時驚訝地看向王妃,私心覺得這樣的王妃才多了幾分鮮活的人氣,以往那不偏不倚一舉一動宛若照著尺子比量出來的王妃,是廟裡的菩薩,高高在上卻讓人不敢接近。忽而說了幾句知心話的王妃,莫名便讓楚蓉卸下了心防,抿了抿唇,半晌才道:“二嫂心地善良,助我良多。我知道楚薇想對二嫂不利,自然會出手阻攔。說來,我也是借此機會泄憤,要不然早就告訴母妃,也不至於鬨出這麼大的事,但是我絕不後悔!所以母妃,二嫂,你們彆覺得欠了我的情!”
王妃輕笑著搖頭,拉過蘇婉靈坐下,這才看著楚薇歎道:“你的性子,和你母妃真是一模一樣,輕易不肯欠人人情,也不願占彆人的便宜。這一次,我和靈兒確實欠了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蘇婉靈愣愣地看著楚蓉,楚蓉也不含糊,爽快地開口道:“我的孝期快過了,母親臨終前最惦記的就是讓我找個好人家,遠離王府這些是是非非,請母妃為我做主。”
說到親事,楚蓉臉上沒有任何少女的嬌羞,反而滿是果決,似是心中已經有了成算。
蘇婉靈忍不住插了句話:“你自己想嫁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