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以為那聲稱呼會把玉羅刹嚇跑,畢竟他之前總覺得自己不懂。還好已經做出的決定,玉羅刹不會輕易反悔,開始時的小錯誤無傷大雅,甚至讓他的興致更高。
讓白離驚懼的是,這位年輕的副教主非常記仇。
他一直戴著那串紅玉珠串,似乎還在惱怒白離當著他的麵把手串送給了西門吹雪,竟將它拆成散落的十幾顆,拿來對付白離。
哪怕玉羅刹沒有違背承諾,觸碰他的耳朵,白離依然忍耐不住,無法抑製地哭了出來。
他醒來時外麵的天光已經大亮,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側躺在身邊的玉羅刹。
白離伸手戳了戳玉羅刹的胸肌。
玉羅刹抓住他的手,笑著睜開眼:“醒了。”
白離:“嗯。”
玉羅刹摸摸他的頭發,“口渴嗎?”
白離點頭:“嗯。”
玉羅刹起身倒了杯水:“以後不要再跟玉天寶學了,你想學說話,我可以教你,保證比玉天寶教的更好。”
他學的是唇語,學會之前,決不能讓玉羅刹知道。
白離爬起來,捧著水杯慢慢喝,假裝沒看到他的話。
玉羅刹笑笑:“是時候給吹雪寫信了,我會在信中告訴他你我的事,若是他知道了,必定會很高興的。”
白離心道,那可未必。
西門吹雪有自己的主意,雖然娶老婆是你的事,但是能不能接受新的小媽是他的事。你不提前跟他商量就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不過對玉羅刹來說,就算西門吹雪不高興,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寫信隻是為了通知他,不管小孩怎麼想,最終都是要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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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練完劍,沐浴更衣完畢,管家走過來:“莊主,老爺的家書到了。”
雖說他已經開始識字,畢竟年紀還小,學的時間不長,好些字都不認得,沒法自己,但還是伸出手來:“給我吧。”
管家將書信奉上,並未離開,跟在小主人身後,一同進來前堂。
西門吹雪小心地拆開信封,取出裡麵的紙張,逐字看了一遍,漸漸皺起了眉,他以為自己跳過太多陌生的字,導致對句子的理解有偏差,將信紙遞給管家:“伯伯,幫我念一下。”
管家先是通篇看了一眼,眼中複現出淡淡的喜意,他不疾不徐地讀完,對西門吹雪說道:“恭喜莊主,主人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西門吹雪說:“我要再看一遍。”
管家把信給他,告退離去。
西門吹雪挺直腰背,將信平鋪在桌子上,逐字讀了好幾遍,越看越生氣。
他娶了摩呼羅迦!
怎麼可以……為什麼會這樣?
西門吹雪說不清,是因為玉羅刹不打招呼,突然給自己找了一位“繼母”而生氣,還是因為玉羅刹明知道他喜歡摩呼羅迦,還要把摩呼羅迦從他身邊搶走才生氣的,總之他現在非常憤怒。
他跳下椅子,跑到書房裡,拿出紙筆,給玉羅刹寫回信。
不可以成親!
他不準!
摩呼羅迦的“摩”字怎麼寫的?“呼”又是哪個字?可惡,為什麼他的名字寫起來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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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雪寫了回信?拿給我。”玉羅刹從信使手上拿過信,擺手讓他退下,隨意地拆開信封,坐在椅子。
信中的字不多,滿滿透著幼兒的稚氣,玉羅刹兩眼看完,幾乎可以想象到兒子認真寫字的模樣。
吹雪天生早慧,可也是個三歲的孩子,獨自在燕北生活,還是太為難他了。
他在信中反複提起,不希望自己成親,言
辭簡單,儼然是個怕失去父親疼愛,膩在長輩身邊委屈撒嬌的小孩。
玉羅刹非常理解兒子的恐慌,又寫了封信安撫他,同時派人送去了很多玩具、書本,還有足夠的錢財,囑咐親信照顧好他,他想吃什麼用什麼,都儘力滿足。
他會用實際行動告訴吹雪,自己和摩呼羅迦在一起後,隻會多一個人疼愛他,不會把父親的關愛分走的。
玉羅刹把信件寄出,轉頭去找白離。
此時距離收複赤虹派和血影門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明教消化掉了吞並的兩方勢力,白離也將血影門的殺手收複,組成了一支暗殺小隊,挑選了一個武學資質不高,但是忠誠還過得去的刺客,跟在自己的身邊,充當他的耳舌。
這人叫做道奇森,是個土生土長的西域人,他的頭發是棕色的,有一雙碧綠的眼眸,被同伴們叫做綠眼。
白離的發色和瞳色都異於常人,這些殺手有一段時間沒敢這麼稱呼他,後來有人不小心喊了出來,見白離沒有不高興,才大膽地像原來那樣稱呼他。
擁有了自己的親信後,白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明教的校服圖紙發下去,讓綠眼統計好教眾們的身體數據,找了城內的繡娘下單。
將近兩個月過去,繡娘把樣品做好,送到了白離這裡。
這件衣服是按照玉羅刹的尺寸裁做的,白離拿起來在身上比劃,無論是袖子還是裙擺,多出好大一截,腰部也很寬大,胸口更是離譜,若是穿在他身上,上半身就跟沒穿似的。
玉羅刹推門進來,一塊布料飛過來,蒙住了他的腦袋。
他將衣服扒下來,抖落開,一眼就看出與白離的體型不符:“這是誰的衣服?要拿去修補嗎?還好我知道屋裡的人是你,若是沒有防備,進門就被襲擊,怕是已經把這衣服撕碎了。”
白離才不管那麼多。
他指著衣服,期待看向玉羅刹:“穿。”
玉羅刹驚訝道:“給我的?”
白離點頭。
摩呼羅迦是什麼樣的人,親眼見到他之前,玉羅刹就聽說過了。
他從未奢想過少年像普通的妻子那樣體貼,而且很清楚,他身有殘疾,成長的環境非常惡劣,對各方麵的認知都可能存在差異,更需要自己的照料。
突然收到情人送出的衣物,玉羅刹心底軟的一塌糊塗。
他感動極了,仔細看了下這件衣服,除了前胸、腹部還有右邊的臂膀缺少衣料,布料和做工,還有上麵的花樣紋路,都是非常好的。
白離催促他:“穿。”
玉羅刹擺弄著衣服:“稍等,我看看怎麼穿,你去關好門窗。”
白離去把窗戶落下,就這麼靠在窗邊,看著玉羅刹脫衣服。
玉羅刹的年紀比他大個三四歲,身上的傷疤卻少很多,看得出來不經常參與實戰,但是身上的肌肉輪廓比自己明顯好多。
太不公平了。
明明摩呼羅迦才是經常在外麵跑的那個,而且爆發力更強,怎麼隻有一層薄薄的肌肉呢?
玉羅刹換上新衣服,看到白離鬱悶的表情,笑著說道:“你吃的太少了。”
是這樣嗎?
白離對比自己和玉羅刹的食量,發現還真是,他的飯量連玉羅刹的一半都沒有。
“這衣服怎麼穿?我弄不好,過來幫幫我。”玉羅刹拿著束帶係了半天,都沒找準合適的位置。
白離走過去,拿過帶子觀察了一下,環抱住他的腰,纏繞一圈,係到衣服裡側的位置,拂過衣服上的褶皺,打理地非常平整。
係統給的衣服很修身,完美地展現出來他的身材。肩寬腰細,兩條筆直修長,肌肉線條優雅流暢。暗紅色的衣袍包裹住他的左臂,右邊大臂露出,小臂
上套著黑色的皮質護腕,有一種野性的美感。
跟玉羅刹相比,白樹就差多了。
白離伸手摸了下男友的胸肌。
玉羅刹道:“衣服很合身,你偷偷測了我的尺寸?”
白離假裝沒看懂。
玉羅刹牽住他的手:“不錯的衣服,隻是露在外麵的皮膚太多,我有些不習慣,而且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衣服,我想好好收起來,隻穿給你一個人看,好嗎?”
不想穿出去就直說,找這麼多借口。
白離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但還是露出些許笑意,矜持地保持冷臉,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
等白離看夠了,玉羅刹把衣服換下,細心疊好,放入衣櫃中。
綠眼突然推門進來,看到玉羅刹後愣了一下,露出尷尬的神色。
因為教主耳聾,特意準許他不用敲門,直接進來,反正敲了他也聽不到。綠眼時常跟在教主身邊,出入房間都很隨意,沒想到這次副教主也在。
“什麼事?”玉羅刹麵色不悅。
“外麵有個自稱是費雪的,想要求見教主。”
白離指指外麵,擺手,示意綠眼帶費雪過來。
綠眼出去後,玉羅刹語氣莫名地說:“他倒是了解你,簡單的幾個動作,都能看出是什麼意思。”
這有什麼難的?他的答複無非是帶費雪進來,或者讓他離開,以手勢表達出這兩個意思很難嗎?
白離指著玉羅刹:“你,不行。”
玉羅刹道:“我當然比他更了解你。”
白離:“不行。”
玉羅刹說:“我知道你身上總共有多少條傷口,他知道嗎?”
白離:“不、不行。”
玉羅刹看出來了,壞東西這是在故意氣他。
他捏住白離的下巴,俯下身淺吻了他一口,柔軟的舌頭碰在一起,輕輕吸吮,迅速離開,玉羅刹鬆開他,站直身體:“不準說了。”
白離眨了眨眼睛:“不……”
玉羅刹捂住他的嘴巴:“費雪一會兒就過來,我得給咱們教主留點麵子,不要再鬨了,好嗎?”
白離點頭。
玉羅刹鬆手:“你真的知道‘不行’是什麼意思嗎?”
前車之鑒擺在那裡,係統跟他感官共享,同樣不知道他發出了什麼聲音,在看到玉羅刹口中的字幕前,白離是不能確定的,但是他講出那個詞語,並且產生了字幕,那就可以肯定了。
儘管如此,白離依然遲疑著搖頭。
這樣以後還能繼續裝傻,是個很好用的社交技巧,隻是適用範圍有限,隻在副教主這裡好用。
玉羅刹滿臉無奈:“以後有機會再教你。”
費雪從外麵進來,先是向兩位教主行禮,得到準許後,開始彙報飛花宮的情況。
“前些日子陽頂天一直在陪著夫人,很少關心外麵的事,直到我教統一兩派,名聲大振,陽頂天才知道這邊也有一個明教。我表明身份與他接觸,他問了我與明教相關的事情,我知曉的不多,好些都沒答出來。看他的意思,是想跟您見一麵。”
白離拿起紙筆:【可以,讓他定下時間地點。】
“教主。”玉羅刹伸手蓋住紙張,拒絕讓他拿給費雪,“不要仗著武功高強,隨意將自己置於險地。”
費雪低頭,放緩了呼吸,儘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白離拿起一張新的紙,寫:【先讓他定時間和地點,我不一定去。】
玉羅刹嚴肅的神色淡了些:“你是怎麼想的?”
【我會向總教求援,讓聖子派人過來。明教教徒崇尚聖火,向往光明,陽頂天和波斯那邊產生衝突,定是心神動蕩,懷疑波斯教義的時候。如
果聖子出手,應該能收複陽頂天這一派。】
“這倒是個好方法,隻是我仍不放心,我教現在樹敵眾多,蘭斯昔日的親信逃到各處,難免會回來複仇。若是那邊走漏風聲,必定會有人伏擊,就像上次那樣。”
【那就多帶些人,我還有一支刺客小隊,可以讓他們隱匿在暗處。】
“也好。”
玉羅刹鬆開手,幫白離把紙張遞給費雪。
費雪遲疑著說道:“那我直接表明身份,替您轉達?”
白離點頭。
玉羅刹補充道:“若是你有辦法在不表明身份的情況下,與他做下約定,那就更好不過。注意留意飛花宮的動向,務必小心那位陽夫人。”
她是陽頂天的枕邊人,又是飛花宮宮主的女兒,可以輕易將陽頂天的行蹤告訴飛花宮的人。
費雪道:“屬下定儘力而為。”
入夜
白離早早地洗漱完,他將頭發散開,爬到床上躺好,切回本體那邊。
兩個月過去,基地裡沒有先前那麼寒冷了。白離從靜室裡出來,就著昏暗的燭光,看到前堂擺放了好幾個壇子,他過去看了一眼,裡麵全是白樹醃的醬菜。
在旁邊的桌子上看到了兩套乾淨的碗碟,有一套使用的痕跡明顯,另一套更新一些,猜測應該是給自己準備的。
他拿過筷子,夾了一條醬瓜,放到碟子裡,坐在矮榻上慢慢吃掉。
清脆爽口,直接吃微微有些鹹,如果拌飯或者就著饅頭吃會好一些,跟白離前世從外麵買的醬菜味道相差不大,放在古代應該能算是不錯的手藝,拿去開店綽綽有餘。
吃完後,他從另一個壇子裡取了些清水,把碗筷洗乾淨。
這些水應該是外麵的厚雪融化之後的雪水,聞起來有一種很特殊的清冷味道,若是用來泡茶,肯定彆有一番滋味。
“小明,現在能開新馬甲嗎?”白離坐在矮榻上,神態溫和。
【可以是可以,不過您真的要使用新的馬甲嗎?】
“有什麼說法?”
【新馬甲是隨機創建的,生成的人物性格、過往經曆都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正如您現在使用的摩呼羅迦這個身份,最初麵臨著層層殺機,必須儘心應對。而且新馬甲代表著新的任務,同時經營兩個馬甲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建議您在統一西域前創建新的馬甲。】
白離思考了片刻:“馬甲的數量有限製嗎?”
【總共可以開三個馬甲。】
“所以總共隻有三個任務,既然是這樣,用哪個身份完成任務區彆並不大,更何況我還可以將馬甲放入背包中,足以躲避危險,不如試試看。”
就算馬甲廢掉,等本體武功修煉有成,照樣可以去做任務。
光複明教的任務,最大的難點其實是在教義方麵,需要好好推敲。
【您真的要開新馬甲嗎?】
“開。”
熟悉的眩暈感出現,白離意識上升到高空雲層中,俯視著下麵的基地。
比起剛穿越那會兒,基地真的變了很多,沒有那麼破敗了。
他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斷層,等恢複過來,已經進入新的身體中。
白離睜開眼睛,確定本體依然收進來係統背包裡,環顧才發現,自己正坐在樹梢上,手裡拿著一個酒葫蘆,透出的酒香格外誘人,他禁不住掰開壺嘴,仰頭喝了一口。
這酒不好,太過綿柔,若是再烈一些那就更好了。
白離了然,這是馬甲本身的想法,就像是摩呼羅迦被人偷襲時,會下意識用儘全力反擊的條件反射一樣。
他忍不住又灌了口酒,胸口略感憋悶,右手握拳抵在唇邊,悶悶地咳嗽了幾聲。
這個馬甲名叫蕭夙,自小無父無母,孤身在外流浪。
他曾在疲憊困頓時,靠在街邊打盹,被路邊的野狗追著咬,也曾在饑寒交迫的雪天中,被蒼老的乞丐分享過溫熱的窩頭。
他的一生都是昏暗的,找不出任何美好的記憶。
他的武功是在生死之間領悟的,那時蕭夙的心口被人拍了一掌,內力險些震碎他的心臟,但也成了習武的契機。
十幾年過去,蕭夙的武功已經很高,心口絞痛、胸悶氣短的病根也一直伴隨著他。
他沒有多少求生的意誌,可是前麵最痛苦的二十幾年都已經熬過來了,就這麼死掉也很不甘心。
於是蕭夙開始酗酒,通過喝醉讓自己高興起來,也期待著可以在酒中醉死。
白離止住咳嗽,塞上壺嘴,從樹上跳下來。
係統說:【您的任務是,成為光明頂之主,帶領明教在中原武林立足。】
白離慢慢走在陰暗的叢林中,這具身體的嗓音略微沙啞:“光明頂?”
【昆侖山光明頂,現在已經被我們占領啦。隻要基地選的好,任務自己會減少。】
白離低笑了一聲。
【聖子您真的很幸運,如果我們的基地沒有建在光明頂,陽頂天就會把明教設立在這裡,到時您的任務就是攻占光明頂,收複他的明教了。現在我們節省了很多事情,您能直接騰出手來,收複陽頂天的明教。】
白離漫不經心地說:“運氣是很好。”
人跡罕至的樹林,腳下的路崎嶇不平,非常難走,沒過多久白離就覺得累了。他停下來歇了一會兒,體力恢複後,運起輕功在林間飛舞,儘快適應這具身體。
兩個時辰後,白離回到昆侖基地,讓本體繼續在靜室習武,切到摩呼羅迦身上,將背包裡的蕭夙取出,放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因為沒有係統掛機,蕭夙閉眼站在屋子裡,看起來像是在沉思。
白離好奇地觀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