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淡淡道:“好。”</p>
東方不敗說:“你先下去吧。”</p>
楊蓮亭後退著離開。</p>
東方不敗走過來:“人我帶過來了,除了模樣身材好些,沒什麼出彩的地方,為什麼一定要把他帶在身邊?”</p>
白離說:“我覺得你會喜歡他。”</p>
東方不敗沉默了。</p>
他自己應該反駁,或者質問白離是怎麼知道楊蓮亭這個人的。可是他最初見到楊蓮亭時,的確生出了幾分異樣的心思。</p>
那時他忍不住想,如果蘭兒也能長得這般高大俊美就好了。</p>
白離意味深長地說:“多與他接觸一段時間,說不定你會發現,他還有其他我沒有的優點。”</p>
東方不敗說:“我這就把他打發走。”</p>
白離笑了笑,站起身,慢慢走進臥房。</p>
東方不敗意識到不妥,連忙跟過來:“我已對你動了心,絕不可能愛上第二個人。”</p>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因此會特彆留心身邊的男人對待妻子的態度,我發現男人大多薄情,正如同你從前可以有七個侍妾,哪裡有一心一意的。”</p>
東方不敗臉色一白。</p>
“我不想在深陷這段愛戀無法自拔的時候被你厭棄。不要說你能把持得住,你下意識想將楊蓮亭趕走,難道不是在害怕對他動心嗎?”白離柔和了嗓音:“東方,我不想再被人丟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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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以為接下來就是他們三個之間的感情拉扯,第二天看到東方不敗完全換成了女裝,他發現自己錯了。</p>
大概東方不敗希望自己愛上的是最真實的他,竟然不再遮遮掩掩,跳過逐漸釋放自我的過程,打扮成了女人。</p>
他梳著婦人的發髻,飾以木釵,身穿天青色衣裙,臉上塗抹了脂粉,隔著很遠都能聞到淡淡的甜香。</p>
初做女子打扮,東方不敗非常拘謹,有一種隱秘的羞恥與暢快,他不再刻意壓低嗓音,散去了滿身威壓,慢慢地改變身上的男人特征,學著怎樣才能更像女人。</p>
但是他沒敢告訴白離,甚至還警告楊蓮亭,不準在白離麵前流露出異樣。</p>
白離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東方不敗不說,他隻能假裝看不到。</p>
就這樣相處了半個多月,外麵的分壇與五嶽劍派起了衝突,東方不敗必須親自出馬,趕過去處理事端。</p>
等他離開後,楊蓮亭總算緩了口氣。</p>
他有些羨慕白離看不到,同時又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憂心。</p>
教主的秘密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這輩子絕無活著離開神教的可能,保不齊哪天就會被教主滅口,這可如何是好?</p>
“蓮亭,陪我出去走走吧。”白離說。</p>
楊蓮亭回過神:“公子要去哪兒?”</p>
“我認識的人不多,神教上下,除了教主,隻與風雷堂的童長老相識,不如去拜訪一下他,你知道他在哪兒嗎?”</p>
“童長老是教主的親信,此次教主離開,特意留了他護教。公子想見他倒是不難,我這就去準備。”</p>
此時已是臨近初冬,山上驟然冷了下來。</p>
白離身體看起來單薄,體溫也比常人更低,東方不敗怕他冷,提前在屋裡煨起了炭火,準備好了過冬的衣物。</p>
楊蓮亭拿來薄披風給他穿戴好,正要扶他出門,卻見白離自行走了出去,他行動自如,就像能看得見似的,來到門口,踩著台階下去,還轉身招呼道:“快跟上呀。”</p>
楊蓮亭震驚不已:“公子,您看得到?”</p>
白離搖頭笑道:“看不到,隻是住了這麼久,若是再不知道這段路該怎麼走,我豈不是眼盲心也盲?你可千萬彆告訴東方,若是他知道了,肯定不好意思再來扶我。”</p>
比起他替教主隱瞞的事,白離的請求就是小事一樁。</p>
楊蓮亭連忙應下,跟在白離身後,隨他往密道走去。</p>
白離在昏暗陰鬱的密道內什麼都看不到,伸手扶著牆壁,慢慢向前走,狀似不經意地說:“東方這幾日是不是病了?我問他他也不答,又沒有咳嗽,嗓音聽著跟從前不大一樣。”</p>
楊蓮亭說:“屬下也不清楚。”</p>
白離問:“他沒有跟你說嗎?”</p>
楊蓮亭道:“教主每次回來後院,滿心都是公子,哪裡有閒心理睬我這個下人。”</p>
“我還以為他挺喜歡你的,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好了。”那他就能毫無負擔地挑撥離間,設法激發和東方不敗的矛盾,名正言順地殺死他,登上教主之位,把日月教收歸明教了。</p>
“公子何出此言?屬下身份微賤,更何況……我實在擔不起教主厚愛,更不敢有背叛公子之心,還請公子莫要再說這種話了。”</p>
白離輕輕歎息,楊蓮亭怎麼就不能爭氣點,搞得他現在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走哪條路好。</p>
楊蓮亭帶著他從密道出來,穿過另外的一座用來遮掩的院子,來到了日月神教的辦公地點。</p>
途中白離感覺到有不少人偷偷看著自己,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清楚他的眼睛不好,每當有目光對視,都會立刻收回視線。</p>
也有幾個主動上前行禮的,白離挨個問了他們的姓名,把這些人的聲音特征和名字記在了心裡。</p>
“童長老在裡麵嗎?”楊蓮亭在門外喊道。</p>
“誰啊,進來吧!”</p>
白離緩步走過去:“童大哥,是我。”</p>
“蕭兄弟怎麼想起到老童這裡來了?可真是稀客,快快請進。”童百熊正在院子外麵的樁子上練武,看到白離過來,連忙上前迎接。</p>
“東方不在,我在後院無趣,就出來走走。”白離有些寂寥地說。</p>
“你就是悶的太久了,東方兄弟也是,把你藏在內院算怎麼回事?是該多活動活動,最好多交幾個朋友,平日裡歡聲笑語的,相處起來也舒坦。”</p>
這裡是日月神教處理公務的地方,白離第一次來,謹慎地打量著周圍。</p>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神教的光明左使向問天,先教主在時,他便是教內的一把好手,為人心思縝密,脾氣也不錯,深得東方兄弟的信任。”</p>
向問天放下手裡的東西:“這位便是蕭蘭蕭公子吧?”</p>
白離沒想到自己還有些名聲,高興地應道:“正是,向左使也知道我?”</p>
向問天笑道:“誰不知道教主與蕭公子感情甚篤,甚至為了公子,拋下神教三個月不管不問,這三個月可是累壞了我,他要再不回來,我就該親自過去找他了。”</p>
白離聽出了他對自己的不滿,微微笑了笑,沒有應答。</p>
童百熊說:“向兄弟事務繁忙,抽不開身,就不打擾他了。走,我帶你去見見其他人。他們也都對你好奇許久,想著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神仙人物呢。”</p>
白離求之不得,跟著童百熊在外麵轉了大半天,將日月教的高層認了個七七八八。</p>
他在心裡默默將日月教和明教對比,覺得日月教遠不如明教。</p>
隻比原著的設定,明教在元末亂世,沒有官府的控製。日月教在明朝太平年間,朱元璋繼位後就打壓明教,日月教連“明教”之名都不敢用,實力也相差了很遠,更何況他已經將西域羅刹教和光明頂的明教合二為一。</p>
白離最開始有些擔心,脫離了三屍腦神丹,無法控製這個全國各處都有分壇的龐大教派,真正開始接觸後,覺得沒有想象中那麼難。</p>
“蕭兄弟,這句話我本不該問的,可是你和東方兄弟都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事,我多嘴問關心一聲,也算儘了朋友的職責,你彆怪童大哥多管閒事。”童百熊說。</p>
白離一聽就知道他想說什麼:“童大哥是想問我和東方,是不是真的結成了夫妻?”</p>
童百熊說:“蕭兄弟果然聰明,我這點心思瞞不過你。”</p>
白離道:“現在還沒有。”</p>
童百熊有些激動地說:“那你豈不是白白背負了汙名?東方兄弟也是,既然你們兩個清清白白,為什麼還要做出這樣的舉動任人誤會?”</p>
白離笑道:“童大哥你彆急,現在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了,不差這一時三刻的名聲。”</p>
他做好了決定,放棄殺死他的心思,按照跟他約定好的來。</p>
童百熊茫然:“真是弄不懂你們。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要是東方兄弟欺負你,你就告訴老童,我來替你討回公道。”</p>
白離想起二十年前,他為自己找那些熊孩子家長說理的時候,真心實意地感激道:“那我就先謝謝童大哥了。”</p>
這麼好的一個人,原著中的結局卻不太好。就因為楊蓮亭囂張慣了,看他不順眼,直接讓東方不敗把他殺了。</p>
東方不敗動手前,甚至細數了他的救命之恩和維護之情,動起手來毫不留情,好似除了他和他的蓮弟外,全都是豬狗螻蟻。</p>
天色漸晚,童百熊留白離吃了頓飯才放他回去。</p>
楊蓮亭在旁攙扶著他,因為光線昏弱,走得比來時慢些。</p>
白離問:“你覺得童大哥為人如何?”</p>
楊蓮亭道:“他是個值得敬佩的漢子,難得的豪爽俠義之輩。”</p>
白離笑了笑。</p>
楊蓮亭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自己這個,在心底仔細地揣摩。</p>
白離問他:“你殺過人嗎?”</p>
楊蓮亭惶恐地說:“屬下入教時年紀已經不小,又因為武功微弱,一直無人賞識,平日隻做些算賬打雜的活,從來沒有動手傷過人,更何況殺人了。”</p>
“我隻是隨口一問,你彆放在心上。”白離笑道,“童大哥是我的恩人,我敬他還來不及,不會讓你去殺他的。”</p>
楊蓮亭抹了下臉上的虛汗,鬆一口氣。</p>
讓他殺童百熊,簡直是直接送他去死。</p>
不知道為什麼,蕭公子一直是溫柔親切的模樣,他卻完全放不下戒心,在蕭蘭麵前總是本能的警覺戒備,完全無法放鬆。即便是麵對教主時,他都很少有這樣的壓力。</p>
大約是蕭公子的容貌過於特殊,又是他點名讓自己到身邊伺候的。楊蓮亭完全摸不清他的心中所想,相處的時間越久,越覺得這位蕭公子深不可測。</p>
可笑的是,教主和神教內的眾人,竟然覺得蕭公子柔弱好欺,生怕他被人怠慢。</p>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瞎子,被人這般耍弄尚且不知。</p>
“蓮亭,你很冷嗎?怎麼好像在發抖?”白離溫聲問道。</p>
“夜裡風寒,屬下忘記加衣了,是穿的單薄了些。”楊蓮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雜亂思緒。</p>
“那我們快些回去吧,彆著了涼。”</p>
白離一連幾天往前麵跑,跟幾位堂主都混熟了,開始插手日月教的內務。</p>
他眼睛看不到,多是用語言來交流的,他對各派的實力了如指掌,說起來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就連向問天都忍不住仔細傾聽。</p>
童百熊疑惑地問:“蕭兄弟是怎麼知道這些的?”</p>
白離道:“東方沒有告訴您嗎?我的記憶恢複了,想起了從前的事。”</p>
童百熊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倒是好奇的很,你究竟是什麼出身?”</p>
白離笑了笑:“我是個孤兒,自幼被父母棄養,後來被好心的叔叔撿到,帶回深山教養我長大。”</p>
“原來是被隱士高人養育出來的。”童百熊見他語焉不詳,以為他在世上已經沒了親人,才留在了黑木崖,怕惹得他難過,沒有再問下去。</p>
白離展露出了自己的能力,又跟教主關係密切,還似乎無門無派,不會對神教不利,那些左右使者和堂主們便不再防備他,任由他參與教中事務。</p>
等東方不敗回來的時候,白離的名聲已經從“養在後院的小玩意”變成了“謀略過人蕭公子”。</p>
東方不敗風塵仆仆地趕回來,聽到左右親信稟報白離這些天做的事情,淡淡地說道:“本座知道了。”</p>
左右說:“是不是該敲打敲打那些長老,讓他們知道您才是神教真正的主人?”</p>
東方不敗冷聲說:“這點小事也值得大費周章?蕭公子做事自有分寸,再敢多嘴,拖出去掌嘴。”</p>
左右戰戰兢兢,納頭拜道:“教主文成武德,澤被蒼生,仁慈寬容,我等感激涕零!”</p>
東方不敗揮退了身邊人,迫不及待地回到內院。</p>
聽到白離做的事後,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非常欣慰,像是盼望著丈夫事業有成的賢良妻子那般,對白離表現出的智謀才華引以為傲。</p>
穿過掩人耳目的院子,從密道內走出,東方不敗繞過堆疊的假山,遠遠地看見白離閉著眼睛坐在庭院中,楊蓮亭在他身側站立,手中碰著一本書籍,似乎是在念書給他聽。</p>
東方不敗快步走過去,給了楊蓮亭一個冷冷的眼神,拿過書本,找到楊蓮亭方才念的那句,用他略顯柔媚的嗓音繼續念了下去。</p>
白離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的難得正常的玄色身影,微笑道:“東方,你回來了?”</p>
東方不敗合上書放到一旁:“有沒有想我?”</p>
白離笑了起來,起身走到他身邊,伸手將他抱住,吸了吸鼻子:“好重的塵土味。”</p>
“剛回來,急著見你,還未來得及沐浴更衣。”東方不敗道,“不要抱了,我身上臟,等我去換身衣服再來與你親近。”</p>
“抱都抱了,現在嫌棄也晚了。”白離埋在他懷裡,笑著說,“不如一起吧。”</p>
東方不敗臉色一變。</p>
白離遲遲沒有等到他的答複,笑容冷淡下來,鬆開抱著他的手,重新坐到桌前:“你不願就算了,快些去吧,沐浴完也好早些休息,有什麼事囑咐蓮亭就好,我就不添亂了。”</p>
東方不敗心中苦澀。</p>
他這個人向來霸道,想要什麼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大多數他想要的,都用錢財和權勢,或者高強的武功、厲害的蠱毒綁在了身邊。</p>
可是唯獨這個人不行。</p>
他是高山之雪,天邊之雲,高潔渺然,又脆弱至極,稍稍用力便會消失不見。能留下他的,隻有真心,他若是不願,誰也無法強迫。</p>
東方不敗怎麼敢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自宮?</p>
切掉兩顆睾丨丸後,他雖仍舊有反應,卻越來越力不從心,更何況那處留下的傷疤醜陋不堪,蘭兒這麼乾淨的一個人,能容忍他的過往已經非常難得,怎麼可能再容忍這些?</p>
東方不敗有信心用餘生告訴他,自己隻忠誠他一人,卻不敢把真實的自己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麵前。</p>
白離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東方不敗回話,惱怒地起身:“蓮亭,過來扶我進屋。”</p>
東方不敗以冷酷的眼神斥退了楊蓮亭,來到白離身邊,扶住他的手臂:“蘭兒,我並非不願與你相處,也沒有嫌你的意思,隻是還沒有準備好。”</p>
白離道:“你打算這樣過一輩子?那還真是朋友,是我逾越了。”</p>
“我不是那個意思!”東方不敗有些難堪,最終還是沒敢直接說出口,“你我曾約定好三月之期,現在還未到三個月,能否再等幾日,時候到了,我必將向你坦誠。”</p>
“那就再等你幾日。”白離用輕柔的聲音說,“你如果再這樣不鹹不淡地吊著我,我就殺了你。”</p>
東方不敗知道他對殺人這件事格外漠然,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故而能保持著一貫的溫柔。他的話語中雖然沒有殺意,但是絕對說到做到。</p>
賭上性命的約定沒有讓東方不敗覺得恐慌,反倒隱約感受到了白離對自己的在意。</p>
他的心情好轉,溫聲答道:“好。”</p>
白離回到屋子裡,有些無聊地坐在窗邊發呆。</p>
他在這裡呆的越久,就越覺得自己和東方不敗的人設搞反了。</p>
明明應該他出去處理教內的事務,東方不敗留在這兒養花喂魚,紡織刺繡,沒事研究一下衣服的花樣和妝容的畫法,也能提高一下審美水平,穿些適合自己的衣服。</p>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東方不敗走過來,低聲問道。</p>
白離這才發現他已經洗好了,並且換了身淺粉色的女裝,黑發披散,坐在自己身邊。如果忽略他的骨架,以白離的模糊視力去看,倒是有幾分清麗。</p>
“在想你穿什麼顏色好看。”白離說。</p>
東方不敗來了興致:“是嗎?蘭兒覺得我穿什麼顏色好看?”</p>
白離溫聲道:“我自幼失明,什麼顏色都不曾見到過,哪裡知道這些顏色是怎樣的?”</p>
東方不敗愛憐地握住他微涼的手。</p>
白離說:“不過我想,衣著打扮應該要與人的樣貌和體型相襯吧。童大哥的聲音粗糙,說起話來也爽朗,應該是個壯碩的漢子,倘若他穿些淺綠、嫩紅便極不相稱。”</p>
東方不敗讚同道:“是極。”</p>
白離說:“至於你,穿些暗色的衣衫應該會更美一些。”</p>
東方不敗很喜歡跟他談論這些,笑吟吟道:“可是我穿了二十幾年暗沉沉的衣服,就愛些鮮亮的顏色,蘭兒幫我指點指點,應該怎麼穿才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