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到了冬天,白離在幾個馬甲之間來回跳轉,完全沒有實感。
萬梅山莊開始準備年貨,他才恍然意識到快要新年了。
自從時間跳躍後,他在東方不敗那邊過了兩年多,在這邊呆了快一年,明明感覺才穿越沒多久,不知不覺就好多年了。
白離算了一下本體的年齡,除去時間跳躍的二十年,加上閒來無事從練功房裡跑出來的零散時間,最後得到了63這個結果,不由陷入沉默。
本體穿越來的時候才二十多歲,哪怕沒有係統,直接生活到現在,不過四十幾歲。
摩呼羅迦的數學,也就比宮九好那麼一點點。
西門吹雪練完劍,沐浴更衣後來到書房,就看到白離盯著桌子上的紙,神色凝重。
“怎麼了?”他緩步走過去。
白離因為太過投入,沒有留意到他的到來,拿出袖刀刺了過去。
西門吹雪的劍並未出鞘,抬手格擋,刀劍觸碰,等白離回過神,收回短刀,他也將劍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什麼?”西門吹雪問。
白離撲在桌麵,把紙蓋住,手臂聚攏,把紙團成球,丟進旁邊的紙簍裡。他朝著西門吹雪搖頭。
“六十三。”西門吹雪說。
白離歎氣:“我錯了,我不會。”
西門吹雪問:“什麼錯了?”
白離指了下紙簍。
西門吹雪說:“是什麼東西的賬目?”
白離搖頭,正想說那是聖子的年紀,猶豫了一下,難得良心發現,沒有再給本體甩鍋。他指著自己:“年齡。”
西門吹雪表情管理失去控製,震驚地看著他。
白離眯了眯眼:“你嫌我,大。”
“沒有。”西門吹雪平靜下來,“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應該比父親年紀小。”
白離點頭:“是我錯了。”
西門吹雪說:“你是說,算錯了?”
白離說:“對。”
西門吹雪思考了一會兒,想明白他在書房苦大仇深地計算什麼,不禁覺得好笑。
怎麼會算成六十三呢?
西門吹雪道:“父親今歲四十五。”
白離想了一會兒,他十八歲的時候,玉羅刹二十……
西門吹雪道:“你如今應該是四十一歲。”
白離瞪了他一眼,繼續在心裡算。
玉羅刹那時候二十二歲,所以他比玉羅刹小四歲。
西門吹雪道:“還沒算明白嗎?”
白離說:“差、差一點,你不要,說話。”
西門吹雪勾了勾嘴角。
白離慢吞吞地計算好,感覺自己還行,至少算出來了,比宮九強很多。
白離問他:“你幾歲了?”
西門吹雪說:“二十七。”
白離問:“是不是,那個,加一歲,那個。”
西門吹雪道:“是,虛歲。”
白離有些憂愁:“我好大了。”
西門吹雪道:“你不老,還很年輕。你的內力高深,容顏沒有改變,看起來比我更年輕。隻是身上有暗傷,最好還是喝藥調理一下。”
白離連連搖頭:“不喝。”
西門吹雪心道,這般性情,哪裡有長輩的模樣。
不過年紀的確很重要,他要留心摩呼羅迦的身體,若是哪裡不好,及時醫治,免得小病變成大病。
西門吹雪道:“不吃藥,做藥膳如何?”
白離問:“你做飯?”
西門吹雪說:“我不通廚藝,隻要把藥材處理好,告訴廚房火候,添入飯中就好。”
白離說:“如果,是,苦的,我不吃。”
西門吹雪道:“好。”
西門吹雪知道他的口味,怕他吃不下,用的分量很少,寧願減少藥效,也要做得好吃。
白離還是不太喜歡,吃夠分量就及時停下,怕西門吹雪喂他,趕緊離開大堂,跑到外麵去。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西門吹雪頗為無奈。
白離在外麵走著,突然想起一件事。
西門吹雪醫術高明,不可能像蕭蘭那樣,對正常的生理需求一概不知。
所以他是真的冷淡。
好好的孩子,怎麼就這樣了呢。白離遺憾地想。
他以前對玉羅刹主動,是不喜歡玉羅刹婆婆媽媽的樣子,並非沉迷這種事情。作為年長者,他自然要為西門吹雪著想,免得傷害他的自尊。
白離在院子裡轉了一會兒,來到練劍的地方,西門吹雪果然已經開始習劍。
他沒有上前打擾,站在一旁,看著西門吹雪的動作,思考著若是不用內力,放下係統給的技能,自己該如何應對。
過了一會兒,白離身邊過來一個人。
他毫不猶豫地掏出短刀捅了過去。
分開許久,玉羅刹早就把他的條件反射忘在了腦後,距離太近,被襲擊時已經躲閃不及,隻能避開要害,被割了一刀。
玉羅刹捂著腹部,苦笑著說:“你的武功又精進了。”
白離警惕地拉開距離:“你怎麼,又來。”
玉羅刹溫聲說:“你在萬梅山莊住了幾個月,再怎麼說,我也是吹雪的父親,理應過來看一看。這幾日你和吹雪相處的可還好?”
白離說:“好。”
玉羅刹道:“我就知道,昔年你與吹雪玩的不錯,隻是教內事務繁忙,沒有太多時間在一起。現在終於閒了下來,也算是彌補了從前的缺憾。”
白離點頭。
玉羅刹見他一點都不排斥,心中大喜。
他這次學會了耐心,不會像之前那樣急不可耐地表明意圖,對待摩呼羅迦應該循序漸進,逐步改變他對自己的看法,讓他知道,自己真的知錯,並且已經改正。
玉羅刹說:“聽說吹雪最近給你做了藥膳,是身體不適嗎?”
白離狐疑:“這個你也,知道?”
玉羅刹道:“這不是什麼秘密,我過來的路上聽到采辦藥材的下人談起了這些,留心聽了一下,很容易就知道了。”
白離說:“我很好,但是吹雪,一定要這樣,沒辦法。”
玉羅刹笑道:“既然是吹雪的一片孝心,你就收下吧。”
白離搖頭:“不是。”
不會講話真的太不方便了,“孝心”這個詞該怎麼讀?西門吹雪對他的心意,又該用什麼詞句來表述?
白離隻能遺憾地放棄這個氣死玉羅刹的機會。
西門吹雪練完了劍,從專注的狀態中脫離,下意識地看向旁邊,沒在石頭桌椅那邊看到白離,他環顧四周,看到了遠處交談的兩個人,目光一凜,帶著滿身劍意走了過去。
“父親。”西門吹雪說,“您怎麼過來了。”
玉羅刹正和摩呼羅迦聊的開心,突然被人打斷,不禁有些不爽。
但是這個人是他的兒子,還是摩呼羅迦在意的人,隻要以吹雪作為媒介,留下摩呼羅迦,自己就能有更多的機會和他交流。若是吹雪可以在摩呼羅迦那裡說幾句好話,再續前緣也未嘗不可。
玉羅刹神情緩和:“我來看看你們。”
西門吹雪說:“用不著。”
白離走到西門吹雪那邊,握住他沒有拿劍的那隻手:“走,去洗洗。”
西門吹雪點頭,並肩和白離離開。
玉羅刹欣慰地看著他們,摩呼羅迦的確很在意吹雪。從名義上說,他也算是吹雪的父親,現在這樣照顧他的孩子,未嘗不是記掛著自己。
西門吹雪去沐浴完,推開門看到白離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手中拿著一根野草,百無聊賴地模樣,像是在專門等候自己。
他走遠一些,從側麵繞過,確定白離注意到了自己,來到他身邊坐下。
西門吹雪神情凝重:“我在他身上嗅到了血腥味,他的腹部有傷,衣服上都是血,莫非是遇到了強敵,自知不是對手,時日無多,才來到山莊相見,還態度如此和緩?”
白離搖頭:“我打的。”
西門吹雪立刻明白過來:“他竟毫無防備?”
白離說:“可能,看到我,太、高興,就忘了。”
西門吹雪臉色沉了下來:“他怎麼還不死心。”
白離道:“所以,我才討厭,他。”
西門吹雪非常明白他的感受,一方已經明確拒絕,依然死纏爛打,如果那人不是他的父親,就算直接殺了都不為過。
難怪摩呼羅迦想氣死他。
西門吹雪問:“你打算怎麼辦?”
白離說:“不用理他,就當他,不。存、存在。”
西門吹雪道:“好。”
白離握住西門吹雪的手,“去彈,琴?”
西門吹雪道:“嗯。”
兩人來到回廊那處,西門吹雪坐下來彈了一曲,因為心情不好,彈出來的曲調充滿了煩躁和殺意,一曲彈完,他的心情平複,感覺好了很多。
再看乖乖坐在一邊,分明聽不到,還看著自己彈奏的白離,西門吹雪心中泛起暖意,他來到白離麵前,主動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白離笑道:“吹雪乖。”
西門吹雪坐在他旁邊,靜默不言,氣氛卻逐漸變得曖昧。
白離握著西門吹雪的手,摸摸他練劍磨出的繭子,厚厚的一層,足以看出西門吹雪有多勤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但前提是要走下去。西門吹雪是天生的劍客,他的天賦出眾,但是能走到今天,靠的絕不隻是天賦。
西門吹雪乖巧極了,任由他觸碰。
白離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吹雪好、好強。”
西門吹雪道:“你想說的是強壯?”
白離搖頭:“不知道,感覺,不太對,都不準確。”
西門吹雪道:“沒關係,我能明白。”
白離靠近了些,被熟悉的氣息籠罩,不知不覺就覺得困倦了。他乾脆直接靠在西門吹雪身上,閉上眼睛,沒過一會兒呼吸就過得平穩。
西門吹雪怕吵醒他,不敢做出動作,等了許久不見白離醒來,知道他已經睡熟,才慢慢地伸開手臂,扶著白離坐穩,把他抱進懷裡,準備送他去臥房。
沒想到玉羅刹竟在門口等待。
見西門吹雪抱著白離過來,玉羅刹有些緊張:“他怎麼了?”
西門吹雪說:“睡了。”
玉羅刹問:“你這些天一直給他做藥膳,莫非是他得了什麼病?”
西門吹雪說:“沒有。”
玉羅刹道:“吹雪,跟父親說實話,若是有什麼事情,我也能幫得上忙。”
西門吹雪說:“讓開。”
現在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他不再言語,看著西門吹雪把白離抱到床上,有些笨拙地給他蓋上被子。
玉羅刹道:“我和摩呼羅迦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了。他願意與你相處,顯然是放不下我,又礙於臉麵,不願服軟。”
西門吹雪知道他不要臉,沒想到他這麼不要臉。
他覺得很難堪,為什麼這樣的一個人,偏偏就
是自己的父親?摩呼羅迦會不會因此遷怒他?
玉羅刹道:“我知道,這些年你獨自在萬梅山莊生活的很辛苦,我也是迫於無奈,要支撐整個西域明教,實在無心照顧你。”
西門吹雪冷冷地說:“你想做什麼?”
玉羅刹道:“我希望你能幫我跟摩呼羅迦說幾句好話,讓他重新接納我。”
西門吹雪:“不可能。”
玉羅刹說:“隻要摩呼羅迦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們就還是一家人。你和摩呼羅迦叔叔相處名正言順,儘可以將他當作第二個父親。隻要你答應,你的事情我不會再插手,隨你做什麼都可以。”
西門吹雪道:“我要他。”
玉羅刹:“誰?”
西門吹雪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得安穩的白發青年。
玉羅刹臉色一變:“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著他。
玉羅刹道:“他是你的長輩!”
西門吹雪說:“他不是。”
玉羅刹百味雜陳,又氣又惱,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個逆子的腿打斷:“你再說一遍!”
西門吹雪說:“您上次來,摩呼羅迦已經說的很清楚。我與他兩情相悅,如今他是萬梅山莊的第二個主人,按照輩分,也該喊您一聲爹爹。”
玉羅刹:“混賬!”
西門吹雪垂眸,不知心中在想什麼。
玉羅刹的殺意騰騰,但是眼前這個人,偏偏是他極其在意的兒子。
他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兒子。
而且他曾經對玉天寶出手,摩呼羅迦毫不留情地與他分開,帶著玉天寶回了昆侖。他對蕭蘭下手,摩呼羅迦氣憤至極,特意前往沙漠對他下手泄憤。
他和摩呼羅迦的關係已經極其孱弱,如果再對吹雪出手……他也不忍心對這個兒子出手。
玉羅刹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迅速離開了萬梅山莊。
白離一覺睡到中午,他很久沒有這樣安心地睡過了,感覺精神充足,渾身都很輕鬆。
不知道西門吹雪去了哪裡,竟然沒有過來喊他吃午飯。
白離換了身衣服,從屋子裡出來,就看到西門吹雪在不遠處練劍。
他皺了皺眉,現在不是練劍的時候,早上剛練完劍,現在不累嗎?
白離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發現西門吹雪這次的劍招毫無章法,隻是動作迅猛,非常淩厲,看起來不像是在練劍,倒像是在發泄。
發泄一下也好,憋在心裡才不舒服。
白離找了個地方坐著,期間管家過來看了一眼,白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他回去了。
大概過去一個多時辰,西門吹雪體力耗儘,明明是寒冷的冬日,他的額頭上都是汗水,他放下劍,麵如冰霜,朝著白離走過來,坐在他的旁邊不發一言。
白離安靜陪著他。
過了一會兒,西門吹雪身上的汗水都快要乾了,白離怕他著涼,拉著他的手,把他拽進屋子裡,然後去找管家,讓他做一碗薑湯送過來,才回到這邊。
西門吹雪的情緒已經平複,看起來與往日沒有什麼區彆,隻是罕見的眉宇間帶著鬱氣。
“吹雪。”白離小心地喊道。
“我沒事。”西門吹雪說,“你睡著的時候父親過來了,他覺得你親近我,是拉不下臉麵向他道歉。”
白離:“……”
自信是件好事,但是自信成這個樣子,那就很討人厭了。
西門吹雪道:“他還想讓我幫忙,讓你們重歸於好。”
白離了然:“你,坦、坦白了。”
西門吹雪道:“是。”
白離過來抱住他,像安撫小孩那樣,拍拍他的後
背:“不難過,羅刹、是壞的,你,不要想他,多想你,你是好的。”
西門吹雪麵色仍舊冰冷,靠在白離身上一言不發。
管家送來薑湯,白離端過來,給西門吹雪喝下,“你餓了、嗎?”
西門吹雪道:“不餓。”
白離說:“那就,先,洗洗,好不好?”
西門吹雪回過神,回憶起剛才流了很多汗水,哪怕冬日氣候寒冷,體溫調節過來之後,身上不覺得粘膩,依然有些不自在。“好。”
白離說:“我也要,一起。”
西門吹雪冷漠的表情出現了些許變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