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肯定會讓青衣樓的訂單減少一大半,可能會入不敷出,不過霍休那裡累積了很多財富,天下間還沒有人能比得過他,哪怕是花滿樓家,隻論錢財都不如霍休。
靠他的遺產,就算養活十個青衣樓都夠用了。
想明白後,白離給摩呼羅迦下達了指令,然後切到摩呼羅迦那邊,親自去接手了青衣樓。
青衣樓中的人不服他,但是礙於摩呼羅迦往日的威嚴,不敢主動開口反駁,當白離拿出足夠的金錢,告訴他們像從前一樣接取殺人的任務,每個月還有一部分補貼後,立刻變得順從,願意以摩呼羅迦為首。
白離拿過殺手的名單,青衣樓有一百零八樓,每一樓有一百零八人,總共一萬多個殺手,時常會有損耗,也會有人補充進來。
他告訴負責人手管理的青衣,不再往裡麵填充殺手。
然後召集了負責接取和下達任務的青衣,告訴他們每次接了任務後,要他過目之後才能送到下麵。
這些步驟都很容易做,加上白離答應的補貼,青衣們沒有任何異議,青衣樓順利過度,殺手們雖然仍舊和從前一樣,卻已經完全屬於漢人的勢力。
隻要等他們損耗完,青衣樓就徹底土崩瓦解。
摩呼羅迦居住在萬梅山莊,離著青衣樓第一樓有些距離,但是比起昆侖這些地方,也不是很遠。
白離手上還有一個據點的名額沒有用,他打算放在南邊,便沒有浪費在青衣樓裡。
他每個月會來一趟青衣樓,篩選任務清單,如果他沒有去,青衣樓的人也可以前來燕北,約定在城中的客棧裡見麵。
白離忙了小半個月,終於把青衣樓的事情解決,他回到萬梅山莊後,仍舊像從前那樣和西門吹雪相處。
西門吹雪常年習武,作息規律,身體強健,時間在他身上流動得很慢,無論過去多久,依然像是二十年後剛相見時那樣。
白離戳了戳西門吹雪的臉頰。
西門吹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帶他往後山走。
白離疑惑地問:“要,去哪裡?”
西門吹雪不說話。
來到後山時,白離才發現後麵的白梅已經盛開,像雪花一樣叢叢簇簇,點綴在枝頭。
冬日的氣溫較低,但是沒有到嚴寒的時候,白離完全沒有留意到,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年。
他驚歎地看著梅花。
“好多。”白離說。
“嗯。”
他伸手摘下一朵,輕輕撫摸它的花瓣,再看西門吹雪:“吹雪,像,這個花。”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幾分笑意:“你不會念嗎?”
白離道:“又,沒有人,教我。”
西門吹雪說:“我可以教你,這是梅花。”
白離張了張嘴,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西門吹雪道:“至今仍未聽你念過我的名字。”
白離歪頭:“吹雪?”
西門吹雪說:“全名。”
白離:“……”
這個,還真的不會。
他能念出“吹雪”兩個字已經很了不起了,西門吹雪對他的要求太高了。
西門吹雪說:“摩呼羅迦,我們是最親近的人。”
白離苦惱地說:“可是,好難,而且,一直不念,會
忘記。”
他隻要會喊“吹雪”就足夠用了,就算學會說“西門”,也用不到,過幾天就忘掉該怎麼讀了。
西門吹雪卻不同意:“那就一直念。”
白離說:“我不會。”
西門吹雪說:“我教你。”
白離看著滿山的漂亮白梅,觀賞山景的代價竟然是這樣。
他踮起腳,抱著西門吹雪親吻,許久後才鬆開他,皺著眉頭,努力回想本體記憶中的發音,有些艱難地開口:“西門。”
西門吹雪道:“不對。”
白離感覺自己說的很正確,聞言隻能略作調整,繼續念:“西門。”
西門吹雪無奈道:“不是芝麻。”
白離:“?”
西門吹雪念了幾遍,放緩速度,讓他看清口型,然後告訴他發音時舌頭的位置,白離跟著一起讀了幾遍,終於找到了相對正確的音節:“西萌。”
西門吹雪教過他幾次讀音,知道他學起來很不容易,後來他再想糾正白離的話,白離就不理他了,如今才明白,原來不是當初那個字難讀,而是所有的讀音,對他而言都如此困難。
他摸了摸白離的頭:“你當初是如何學習講話的?”
白離說:“天寶教我。”
西門吹雪道:“難怪錯漏如此之多。”
白離竟無法反駁。
他跟著三歲的小朋友學講話,玉天寶自己都說的不怎麼樣,還總是會錯意,比如把“爹爹”當作玉羅刹的姓名教給了他。
白離解釋說:“可是,隻有天寶。”
西門吹雪問:“那父親呢?”
白離說:“羅刹,太壞,他總是,捉、捉弄我,跟他學,還不如,天寶。”
西門吹雪道:“再念一遍我的名字。”
白離:“……”
西門吹雪:“忘記了?”
白離磕磕絆絆地說了一遍。
西門吹雪眼中笑意漸濃,牽著白離的手,跟他漫步在白梅林中。
梅花剛剛盛開,正是繁茂的時候,地上沒有任何落花。如果到了花落的時節,樹上和地下都是梅花,應該會更漂亮。
兩人原路返回,還未回到山莊,就撞見了正要去莊內的陸小鳳。
陸小鳳看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打量著二人的神色,嘴唇顫抖了一下:“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明明牽著手,在美麗的白梅中漫步,如此溫情的時刻,西門吹雪還是照舊麵容冷峻,白衣也是淡淡的模樣,看起來跟原來沒有什麼區彆。
這樣真的很怪!
如果不是陸小鳳知道,這兩個人的武功極其高強,世間少有人是他們的對手,必定會以為有人在威脅他們這樣做。
西門吹雪冷冷道:“有事?”
陸小鳳說:“我聽說青衣樓的總瓢把子換人了,所以想過來問一問白衣前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離說:“那個人,就是,你要抓的,那個人。”
陸小鳳問:“哪個人?”
他要抓的凶手很多,白離這樣含糊不清,陸小鳳一時間難以理解。
西門吹雪說:“霍休。”
陸小鳳震驚地說:“青衣樓的總瓢把子就是霍休?!”
白離點頭。
陸小鳳道:“這怎麼可能?不……霍休是金鵬王朝的舊臣,本身實力不弱,他又有巨大的財富,如果通過青衣樓來清洗財富,的確說得過去。”
陸小鳳之所以覺得震驚,是因為霍休是他的好朋友。
他們兩個雖然年紀相差很多,但是很聊得來。
剛知道霍休是金鵬王朝的臣子,想要殺死其他幾個臣子來奪得財富時,陸小鳳也
是覺得不可置信的。
畢竟霍休手中已有那麼多的錢財,何必冒險行事?
想明白所有的事情後,陸小鳳輕輕歎了口氣,“多謝前輩告知。”
西門吹雪說:“你可以不用稱呼他為前輩。”
陸小鳳想到了花滿樓的提醒,好像吞了一團氣,明明什麼都沒有,卻卡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陸小鳳虛心請教:“那我該怎樣稱呼?”
西門吹雪說:“你可以叫他白衣,也可以叫他教主,隨便你。”
陸小鳳心道,為什麼沒有摩呼羅迦這個選項?
白離很高興有朋友來拜訪,他對陸小鳳說:“進去。”
陸小鳳問:“您是說去萬梅山莊?可是我要講的話已經全部說完,再留下來打擾,似乎不太好。”
白離搖頭:“走。”
說著他往前麵走去。
西門吹雪仍舊牽著他的手,路過陸小鳳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陸小鳳叫苦不迭,這一眼是什麼意思?警告他快些離開,還是讓他聽白衣的話?
以後再也不來了,西門吹雪本就難以捉摸,本以為有了愛人會冰雪消融,沒想到反而更冷了。
雖如此,陸小鳳也是真心替西門吹雪覺得高興。
西門吹雪冷漠孤寂,身邊無人陪伴,猶如高山冰雪。陸小鳳卻知道,西門吹雪是個很好的人,否則不會與他成為朋友,容許他偶爾的胡鬨。
西門吹雪很寂寞。
花滿樓說的對,至少白衣前輩是個人,而不是一柄劍。
陸小鳳跟上他們,聽到白衣低聲的嘀咕:“紫門吹雪……好難……西萌吹雪……”
陸小鳳微微一笑。
來到萬梅山莊後,西門吹雪給了他最好的禮遇。
陸小鳳知道這是借了白離的光,確定西門吹雪的態度後,對白離非常熱情。
他本就很喜歡白衣前輩,又得到了西門吹雪的準許,不再有顧及,當然要跟他好好相處。
陸小鳳查過青衣樓,知道不少青衣樓的事,以此為題,有了共同語言,很快就和白離熟悉起來了。
在得知白離生活在昆侖後,陸小鳳又跟他聊起了明教。
白離知道他查的很多案子都與明教有牽扯,估計在陸小鳳心裡,明教的形象應該不怎麼樣,努力給明教說好話,爭取扭轉他對明教的印象。
陸小鳳花了些時間,才理解他的意思。
白衣講話太過困難,隻能表達簡單的意思,而且他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講話的語速會快一些,就像剛開始學習說話的小孩似的吐字不清。
“這麼說,明教的教義是想讓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陸小鳳說。
“嗯。”白離點頭,“光明。”
“可是據我所知,明教的所作所為,與其他幫派沒有什麼區彆,不像你說的這樣憐愛世人。”
“太亂。”
“你是說這個世道嗎?這倒也是,現在到處都是起義,尋常百姓連飯都吃不起,江湖各派的處境也不算好,連自己都顧不得,又怎麼管得了彆人。”
其實白離早就在為造反做打算了。
明教的財富已經不少,逐漸開始換成糧食,教眾們閒下來的時候也會種糧,免得戰爭打起來後,地裡沒人勞作,最後餓死大部分人。
正是因為世道亂了,各個幫派才有了危機感,想擁有更多的實力和話語權,將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幫派內鬥的結果就是讓形勢進一步惡化。還好白離及時止損,把殺人如麻的摩呼羅迦換成了蕭夙,現在的製衡之策還算不錯。
這些事情講起來太麻煩,白離說話很慢,會念的字不多,根本無法
表達清楚,隻能看著陸小鳳,朝他眨了眨眼睛。
陸小鳳說:“你和蕭蘭真的很像。”
白離說:“蕭蘭是,我撿的。”
陸小鳳道:“你撿的?”
白離說:“我在,這邊撿到,他的頭和眼,跟我很像,就帶、回去了。”
陸小鳳笑道:“是頭發吧?”
白離點頭。
陸小鳳有些唏噓,蕭蘭看起來精致漂亮,人和很溫和,像哪家嬌養長大的小公子,沒想到竟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陸小鳳道:“很久沒有蕭蘭的消息了,不知他如今是否還在黑木崖?”
白離沉默不語。
陸小鳳沒有看出他的不對,以為他在想事情,唯有留意到自己的口型,自顧自得說道:“正好黑木崖離著萬梅山莊不遠,可以過去看看他。”
白離說:“不用了。”
陸小鳳道:“莫非他已經離開黑木崖?”
白離點頭:“嗯。”
陸小鳳惋惜道:“那就見不到了。前不久花滿樓還跟我談起過他,他原本掌握了日月教,成為河北明教之主,近日卻很少有他的消息,反倒是東方不敗重掌大權。”
陸小鳳知道消息後,將此事告訴了花滿樓。
花滿樓才說起,東方不敗和蕭蘭過來拜訪時的異樣。他們擔心蕭蘭和東方不敗起了嫌隙,東方不敗武功高強,說不定將蕭蘭關押,才重新掌握了教派,聽到白離說蕭蘭已經返回昆侖,陸小鳳其實安心了很多。
摩呼羅迦算是蕭蘭的半個父親,他為人更為真誠,全心全意地對待蕭蘭。本體能看到蕭蘭的小心思,對待馬甲時態度公允。
換做摩呼羅迦,蕭蘭在他心裡就跟玉天寶和年幼時的西門吹雪一樣,什麼都是好的。即便白離知道蕭蘭變成現在這樣,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他咎由自取,披著摩呼羅迦的馬甲,完全不覺得蕭蘭有錯,真心實意地疼惜他。
想到他的處境,心情就很低落。
西門吹雪知道玉羅刹做的好事,握住白離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他側過臉去:“不要再說蕭蘭了。”
然後迅速轉過臉來,若無其事地端坐著,給白離倒了杯茶。
陸小鳳哪能看不出來,剛才那句話,他不想讓白衣知道。疑惑地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發現他的深黑眼眸冷淡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再看到白衣明顯有些不高興,很識趣地轉變了話題。
在這裡聊了一會兒,眼看快要天黑,陸小鳳起身告辭。
西門吹雪沒有挽留,起身過來相送。
白離本來也想送送陸小鳳,西門吹雪說想跟陸小鳳單獨說幾句話,他就沒有跟過來。
陸小鳳道:“蕭蘭究竟怎麼了?”
西門吹雪不想透露自己和玉羅刹的關係,但是以陸小鳳的聰慧,在知道摩呼羅迦是他叔叔時,應該就已經猜得七七八八。
他淡淡道:“被玉羅刹打傷,命不久矣。”
陸小鳳皺眉:“怎麼會這樣?”
西門吹雪說:“玉羅刹以為他是摩呼羅迦的兒子。”
陸小鳳:“據我所知,玉羅刹是西域明教的副教主,他莫非和白衣有仇,才對蕭蘭懷有殺意?”
“你錯了。”西門吹雪說,“他們非但沒有仇,還曾經有過一段很深的感情。”
陸小鳳:“……”
自從白衣出現,他就時刻處於震驚之中,到現在已經有點習慣了。
西域明教的教主和副教主,竟然相愛過!
西門吹雪這個濃眉大眼的,竟然撬了玉羅刹的牆角!
玉羅刹連白衣的孩子都容不下,竟然沒對西門吹雪怎麼樣……不對,說不定他早就對西門吹雪下手過
了,隻是西門吹雪應對得當,沒有聲張,至今無人知曉。
西門吹雪怕是嫌他受的刺激還不夠,輕描淡寫地補充道:“玉羅刹是我父親。”
陸小鳳:“???!!!”
陸小鳳緩了很久才平複下來。
他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西門吹雪:“你真的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冷冷道:“如假包換。”
陸小鳳說:“我不信!”
西門吹雪抬了下劍鞘:“陸小鳳,你想死嗎?”
陸小鳳瞬間收斂,這的確是西門吹雪,動不動就想拔劍,可惜他不願和西門吹雪比拚靈犀一指,隻能安分一點。
陸小鳳努力自我消化,但還是忍不住:“你搶了你父親的人。”
西門吹雪:“他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分開,摩呼羅迦隻是摩呼羅迦,與父親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