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山腳下,發現一個白衣俊美青年,她才收斂了幾分笑意。
“殿主。”
她微微頷首,而男人毫不客氣地朝她伸出了手。
這個動作是要小狐狸。
葳蕤想不給,自己的小師妹,哪裡就能這麼容易給他抱?
可是沒想到的是,重淵伸出手的同時,手中還有一個錢袋子。
“今日早膳要勞煩葳蕤仙操心,這是給仙子準備的早膳錢,勞煩仙子跑一趟了。”
指使她?她豈是區區一點銀錢……
葳蕤才不客氣地準備翻白眼,就發現那錢袋子裡是晶石。
她沉默不到一個呼吸,伸出手將懷中的紅色小狐狸遞了出去,麵不改色接過錢袋子:“來者是客,讓客人破費這多不好意思。”
“小師妹睡著了,你……彆吵醒她。”
葳蕤想得很開。反正小師妹睡著了,他也不是個會把小師妹弄醒的人,不過是給小師妹換了一個值錢的狐狸窩抱著罷了。
重淵小心翼翼接過酥酥。
酥酥在他懷中眼睛都沒睜,已經自覺地盤了一圈,尋找到她最熟悉也是最舒服的姿勢,在他懷抱中睡得呼咻。
而葳蕤得了這麼一袋子的晶石,二話不說去找了自己三師弟。從袋子裡取出一顆晶石,指使三師弟去城中買些不錯的早膳來。
喬池心激動且感動,不敢相信自家大師姐居然會有這麼大方,給他一個晶石讓他跑腿的時候。
而後把晶石放在自己的錢匣子裡,摸出了一顆上品靈石,想了想,換成了中品靈石。帶著中品靈石去了曲城,專門挑給修士準備的蘊含靈氣的早膳。
就算如此,師門五個人也花了不到一個中品靈石。
酥酥這一覺睡得很好,她在自己熟悉的懷抱之中很安心,一覺睡到了中午陽光暖意的時候。
而直到她睜眼的時候,酥酥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是小狐狸模樣,盤在一個人的懷中。
她甚至都沒有去想都知道,抱著她的這個懷抱屬於重淵。
她坐起身來,重淵在後院的菜地田埂處,坐在一把寬大的交椅上,就這麼抱著她。
見她睜眼,才笑吟吟低頭輕輕摸了摸她的鼻尖。
“睡醒了?”
酥酥晃了晃腦袋,從他腿上跳了下來,搖身化作人形。
“重淵,你怎麼在這裡呀?”
酥酥好奇地張望周圍,菜園子裡沒有彆人。
隻有她和重淵,而重淵在這裡坐了不知道多久,渾身被太陽曬得暖烘烘地。
難怪她做夢,夢見在離人河畔的蘆竹裡曬太陽。
“許門主吩咐的。”重淵隨口說道,“菜地裡偶爾會有小動物來踩踏,說是此地需要一個看菜園子的人。”
於是堂堂赤極殿殿主,二話不說抱著自家小狐狸來看菜園子了。
還好,荊門的菜園子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綠茵茵的蔬菜長勢喜人,田埂邊都是隨處盛開的小野花。
甚至有不少蝴蝶在這邊飛來飛去。
安靜,愜意,重淵猜測是酥酥會喜歡的。
酥酥的確是喜歡的。她在師門閒來無事都會在菜園子來。偶爾給花草澆水,還會除蟲拔草,而菜園子給她的回饋,則是每次都會主動往她懷裡蹦躂一個瓜。
酥酥在菜地裡環顧了一圈。
她在考慮要不要把太陽花和長生花種到這裡來?
說來師門也有一塊花圃,是她來之後師門裡漸漸出現的,鮮花盛開,也許能和太陽花和長生花做個伴?
酥酥看向重淵。
重淵如今總是一身白衣,顯得他格外病弱。她猶豫了片刻。
“我現在去種花,你呢,要不要回去休息?”
目前還沒有彆的辦法蘊養重淵的神魂,除了讓他多休息,好像也不能做其他的了。
重淵的回答就是起身,跟在了酥酥的身後。
酥酥也不攆他走。他既然跟著,應該也是不想回去休息的。
酥酥走回前院,花圃在西處。這裡栽種的都是常見的一些,芍藥牡丹月季,什麼都有。顏色也各異,看上去五彩繽紛的,格外好看。
酥酥看了看花圃,位置倒是挺大,應該是提前給新的花種預留的有地方。
她就從錦囊中把太陽花和長生花都拿了出來。
花兒們從離開赤極殿後,就一直在她的點右渡境裡蘊養,這還是第一次離開。
一落地,都好奇地打量周圍。
在看見陌生環境,陌生的花圃時,太陽花嘰嘰喳喳地問,是不是要搬家了。
長生花看見那麼多花,其中還有不少的紅色花朵,悄悄把自己往酥酥身上貼了貼。
“這裡是我的師門哦!”酥酥十分開心地給花兒們介紹此處。甚至還帶著花兒們在周圍逛噠了一圈。
太陽花和長生花對此陌生的地方沒有太多的想法,隻是問酥酥會不會在這裡。
酥酥蹲下|身,認真地點頭:“我當然在這裡呀,這是我的師門。”
重淵在她身後聽得一清二楚。
而花兒們也看見了重淵。
看見重淵,那對在這裡安家沒有任何疑惑了。畢竟酥酥在這裡,一直給澆水除草的重淵也在,那這裡想必就是新家了。
花兒們特彆自覺,回去花圃自發商量了位置,有的留在花圃,有的還想去房頂浪一圈。
酥酥還真去挖了土爬上房頂,給花兒們重新做了一個移動小花圃。
弄完了準備澆水,重淵早就準備妥當。
自己去找來小水壺,去河中打了水來,熟門熟路給花兒們澆水。
那熟悉的模樣,一看就是伺候了這些花十年的。
酥酥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歪著頭看重淵。
他彎著腰給花兒們澆水時,甚至知道哪個花兒更渴水,哪個花兒愛乾燥些,垂著眸認真澆水的模樣,讓酥酥忍不住想,他在赤極殿的那十年裡,是真的有把她最後的叮囑放在心上的。
“重淵。”酥酥忽然喊了一聲。
男人嗯了一聲,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疑惑地朝酥酥挑了挑眉。
酥酥卻衝著他露出了一個露齒笑,搖了搖頭。
“沒什麼。”
她就是忽然想叫一叫他。
而他總會回應她。
很高興呀。
高興的小狐狸乖乖陪著重淵給花兒們澆水,又順路去把紅尾魚放在了小河中。
酥酥把魚兒們放下去的時候,還在笑嘻嘻和重淵說。
“四師姐經常在河裡放她的小蟲子,還經常被螃蟹夾腳。”
重淵知道。這是她曾經告訴過小狼的。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對重淵分享。對此他聽得很認真。
聽她說四師姐半珞,三師兄喬池心,二師兄厭彆雙。
她還在小聲嘀咕:“小師兄不是早就回來了嗎?怎麼不見人。”
“還有四師姐和二師兄,在無度大漠裡找人很難嗎?”
“嗯,很難。”
重淵在聽到無度大漠四個字時,眉眼稍微有了一絲變化,“那裡說是一片荒漠,實際上是曾經的一個……遺跡。一旦找錯方向,就出不來了。”
酥酥倒吸一口氣。可是轉念一想,大師姐根本不擔心四師姐和二師兄,該是覺著在無度大漠,他們是安然無憂的。
酥酥希望四師姐和二師兄早點回來。還有小師兄。
這樣就是一個師門的人都聚齊了。
這麼一想,酥酥才發現師門之中的大家好像還從來沒有同聚一堂過呢?
酥酥這邊種好了花,放了魚,已經快到未時了。
喬池心中午又專門去曲城買了不少的美食回來,還順便把早早去曲城擺攤的師父也帶了回來。
許末歎背著小竹簍回來時,還在小聲歎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當年才一千個靈石的赤尾花,現在居然想賣我一萬靈石。鑽錢眼裡了吧。”
“師父,這話也彆說彆人。”喬池心替師父把小竹簍取了下來,發現裡麵滿滿都是赤尾花,表情凝固了,“師父,這些赤尾花,你是一萬靈石買的,還是一千靈石?”
許末歎認真地舉起一根手指。
喬池心抿著唇:“……一千靈石?”
許末歎垮下臉來:“一萬靈石。”
可能是覺著自己這錢花的有些狠,他還辯解了兩句:“赤尾花可遇不可求,我這運氣也找不到。與其眼睜睜看著赤尾花和我錯過,倒不如都買回來。”
畢竟赤尾花的存在,還是很重要的。
“師父……”喬池心隻看一眼這竹簍裡數不清的赤尾花,眼睛都發黑了,“你就不跟人講講價?”
“講不動的。”許末歎又是歎氣,“那狐狸狡猾得很,說一萬靈石就是一萬靈石,少一個靈石都不賣。”
“狐族?”喬池心一愣,“除了小師妹,還有彆的狐族?”
“是啊。”許末歎眼神晦暗難辨,“一個……狐族,在賣赤尾花。”
赤尾花。
酥酥去找師父的時候,就看見庭院中的簸箕上,堆放了不少的紅色白蕊的花朵。
“師父,這些是要種的嗎?”
酥酥還以為這些花都是花圃預留地方的花種。她對著廳堂內喊了一聲,沒有得到師父的回答,索性抱著赤尾花去了花圃。
花圃裡的預留地還有很多,酥酥拿出小花鋤,給這些赤尾花選擇一個合適的地方。
花兒們沒見過赤尾花,但是都在提醒酥酥,赤尾花沒有花根的,隻怕是活不下來。
酥酥想到了長生花。當初長生花也沒有花根了,不也還是活了下去嗎?也許是可以的。
酥酥把赤尾花小心埋在土裡,想了想,又灌溉了足夠的靈氣。
而後拍了拍手。
彆說,這赤尾花還挺好看,不知道是師父帶回來的還是三師兄帶回來的。
種完赤尾花,酥酥拍拍手準備去找師父,卻發現三師兄在庭院中不停翻找什麼。
“赤尾花呢?赤尾花呢?價值十幾萬靈石的赤尾花呢???”
酥酥聽見三師兄的嘟囔,腳下一頓。
“三師兄。”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問,“你說的赤尾花,是不是放在這裡,紅色花瓣,白色花蕊的?”
“是啊。”喬池心咬緊了牙關,“師父讓人坑了,花大價錢買下來的。怎麼不見了?”
酥酥聽三師兄這麼一說,隱約猜測那些花應該不是要種在花圃裡的。
她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指。
“……種下去了。”
喬池心沒有聽清。酥酥隻好放大聲音,氣勢逐漸減弱:“我是說,我把花都種在……花圃了。”
酥酥帶了三師兄去花圃看。那些赤尾花剛種進去,花朵依然是鮮嫩的。看起來有含苞待放的,也有盛開綻放的。
漂亮是漂亮,但是赤尾花沒有花根,種在花圃裡沒兩天就會死。
師兄妹二人蹲在花圃旁,酥酥手裡攥著小花鋤。
“那我……挖了?”
“先等等。”喬池心手中捏了個訣,仔細探查了一番花圃,總感覺赤尾花的位置有些微妙,“等師父來看看吧。”
這一等,先等來了重淵。
重淵本以為她去接師父很快就會回來,卻不想這一接就接的沒人了。想到花兒們,才找了過來,果不其然,她蹲在地上在看著花兒。
不過……花圃多了一些花。
重淵眯著眼看著那紅豔花瓣,白色花蕊的花朵。
“赤尾花?”
“殿主也認識啊。”
喬池心隻聽師父說這是赤尾花,但是並未見過,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個花好像很貴,有什麼特殊的價值嗎?”
重淵的目光卻落在酥酥身上。
“特殊之處,大概在於這是幾百年前的狐族之花。”
“更多的我也不知曉。”
酥酥一愣。這是狐族之花?
“特殊之處也挺特殊的。”
許末歎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酥酥盯著師父,看見師父走過來瞥了眼花圃裡的赤尾花,似乎笑了笑。
“這狐族的赤尾花還有個名字,叫做幻尾狐蝶。”
“有幻尾狐蝶的地方,狐族就可有聞訊而來,尋找同伴。”
狐族……同伴?
酥酥已經愣住了。她猶豫了好一會兒,小聲問:“師父,這個花,你是在哪裡弄的?”
“買的。”許末歎揚起下巴,嘖了一聲,“一個狐族,長得很是稚嫩無辜,騙錢起來可不手軟。一千靈石的赤尾花,都敢賣給我一萬靈石。”
酥酥心臟怦怦跳。
“狐族……師父,那個狐族在哪?”
“在哪兒你不用操心。”許末歎意味深長地說道,“這花我買了,他遲早都會來找你。”
酥酥眨著眼,她從未想過會有這麼突然的一天,會聽見彆的狐族,活著的狐族的消息。
而且這個狐族會來找她嗎?
酥酥不由得笑彎了眼。
她側過頭去,幾乎是第一時間在和重淵說道:“重淵,有彆的狐族哦!我不是一個狐狸了!”
她不是孤零零的一隻狐狸了!她也是有同類的。
重淵的目光落在那些赤尾花上,再掃了一眼許末歎,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底看見了彼此的深意。
收回視線,重淵摸了摸酥酥的頭頂:“你一直都不是一個狐狸。”
“我一直陪著你,不是嗎?”
酥酥一愣。而後想到這百年中,還有她離開赤極殿以來,重淵總是會陪在她的身邊。無論何種狀態,無論何時何地。
酥酥歪著頭看著重淵,小聲說:“重淵,你說這話的時候,我覺著你比什麼狐族的存在都讓我高興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