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子曾經見過天空皎月。族長率領巫祝族跪地拜月。
隻有他站著,伸出手曾想去夠那輪月。
清澈溫潤,皎潔柔柔。
那是他曾經的妄想。
畢竟他從未接觸過那幾個詞。直到今日。
直到他在一個陌生的,甚至是淋了血雨,冷冰冰,血腥的懷抱中,在兩個人冰冷的額頭相抵時,巫子恍神想。
原來真的有月光。
是他的神祇大人。
酥酥抱著重淵忽感不對,睜眼發現重淵已經昏迷了。
抱著他,他身體很輕。
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高挑卻過分纖細,像是長久病中,消瘦,孱弱。
被金色的鏈子鎖在這無處遮風避雨的白玉祭祀台上,渾身被割出不少的傷口。
酥酥低頭去拽那金鏈子時,手一顫。
他……他穿著的白衣,如今隻有衣領內側是白色的。
其餘地方全都被他自己的血染紅。
脆弱,仿佛狂風下的一株嫩苗,風一吹就會折斷。
這是……這是重淵。
酥酥拿出小青劍想砍斷金鏈子。這些鏈子是鎖著重淵的存在,不管是誰這麼鎖著他,都不是好人。
把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少年弄得重傷,鎖在雨霧天整整一天到深夜,至今都無人來看一眼。
這裡沒有人在乎重淵的性命。
酥酥也不知為何重淵會變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甚至不認識她。但是眼下她要做的,就是帶走重淵。
小青劍無法斬斷那金鏈子。
酥酥索性又拿出了小金錘。
小金錘一拿出來,起了風。
風中飛旋著一股氣,一股腦鑽入小金錘中。
小金錘又被渡上一層柔金色。
酥酥一愣,小金錘吸收了什麼東西?
她掂著似乎有些什麼不同,但是憑借此刻的她還看不出來。
酥酥用小金錘灌以靈力,狠狠砸向那金鏈子。
明明沒有銳利的刃,金鏈子在小金錘下直接破碎。
一共五處。
酥酥給一處一處數著。那些人在重淵的脖子上扣著一條金鏈,還有手腳都有。禁錮著他,讓他在寒冷的夜風中獨自蜷縮在血水中昏迷。
砸斷五處金鏈子,酥酥已經氣得咬緊牙關。
她想儘辦法把重淵背在背上。
而後鼻尖一酸。好輕。
明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比她要高出大半個頭,卻瘦弱的幾乎沒有分量。
這個身體到底經曆了什麼啊!
酥酥不能去深思,隻能背著重淵一步步離開白玉台。
地上的血水,又一半都是重淵的血。
酥酥咬緊牙關,努力不去低頭看。
她怕自己被憤怒占據。
她背著瘦弱的少年離開白玉台,在滿地雨水濕滑中,她甚至找不到方向。
該去哪裡?
重淵是什麼身份,他有沒有落腳之地?
她又能去哪裡?
酥酥猶豫了片刻。重淵受傷了。她若是帶他去了無人之境,一旦出現什麼意外不好應對。
她背著重淵跳躍在房屋之上,在夜色中外放神識,尋到了一處偏遠的角落,無人的廢棄房屋。
說是偏遠,大概就是周圍都是樹,花草,無人打理的荒廢。在雜草叢中還有這麼一間小小的石房。
房中不大,內裡早已經空了,有裂痕,雜草,蜘蛛網。好在不是單獨的小間,旁邊還連著耳房。
酥酥把重淵小心翼翼靠著石壁放下,從錦囊中取出軟塌,又取出錦被稍微收拾了一下。這才將重淵扶著躺下。
他很狼狽,一身是血,傷痕累累。
被酥酥搬來搬去這麼一會兒都還在昏迷中,不見睜眼。
若是換做一個對他有壞心的人,他的性命隨時都會被終結。
酥酥從錦囊中取出三師兄給她的各種丹藥,給重淵喂了進去。
她等重淵呼吸平穩,才起身在石屋設立了一個結界。
而後又從錦囊中掏出她的小金碗,和小金碗商量了好半天,把小金碗變成了一個小金桶。
利用水符將小金桶裡灌滿了新鮮的活水,酥酥猶豫了下,又往水中溶了一顆丹藥。
她選了一塊柔軟的棉布浸濕了水,趴在軟塌旁,伸手先將重淵臉上的血水擦洗乾淨。
擦乾淨了,也看的更清晰了。
是重淵的相貌,也不完全是。或者說少年的眉眼更像傀儡玄厲。那個豔麗逼人的少年。
不管如何,酥酥還是在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重淵會在這個少年的身體裡,又或者這是他的身體,隻是被縮小了?
因為和她墜入巫族的時間不一致嗎?
那他在這裡又經曆了什麼?
酥酥手攥著棉布,好半天才起身去小金桶裡洗。
重淵身上被血水浸濕的衣裳早被酥酥弄乾,如此一來卻更顯得血跡斑斑,看著都讓酥酥無法下手。
酥酥猶豫了下,還是伸手去解開他的衣領。
他原本穿的該是一件輕薄的白衣,腰間係著一條金色的絲線。如今已經全部被血水侵染。
酥酥要知道他身上還有什麼傷,隻能先脫下他的衣裳。
衣裳的係帶解開,酥酥小心脫下他的衣裳。
兩三層的衣裳輕薄,露出他少年人還未完全張開的身體。
白。
如冷玉一般的白皙,也顯得朱果色更豔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