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昂公子三字,丁璿連忙問道:“在哪?”
一個虎豹騎衛士指著前方火龍熊熊的一個黑點,道:“離得太遠,屬下也不敢確定是不是昂公子,隻是瞧著像是昂公子所穿的明鏡甲。”
這個時代雖然有甲胄,但並不是人人都能穿得起的,一般的士兵穿的皮甲,稍微有點地位的將領,才穿得起鎖子甲,至於明鏡甲那種珍貴無比的盔甲,隻有像曹昂,或者曹營大將才有。
丁璿順著虎豹騎指的地方瞧去。
明鏡明鏡,本就光潔似明亮的鏡子,在烈火的映照下,越發像浴火而出的星辰。
隻是那顆星辰,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腦袋歪歪地搭在前麵的那人肩上,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有了聲息。
而他身上帶著的火鳳,光芒越來越暗淡,聲音也越來越低。
丁璿呼吸一滯,便想要往前衝,但被夏侯惇按住了馬韁,她起不了馬,索性便翻身下馬,自己跑向曹昂的位置。
她這次是真的玩脫了,沒有考慮到給曹昂的金剛罩隻能保護他不受刀劍的傷害,卻忽略了不能防火防水。
不過隻要曹昂還剩一口氣,身體還沒有涼透,一切便都來得及,她隨身空間裡最不缺的,便是救人的仙藥。
黑點越來越近,丁璿終於看清了帶曹昂衝出混戰圈的人是誰。
又或者說,她早該想到的那人,隻是剛才一直在擔憂曹昂的安全,沒有往那方麵去想。
是趙雲。
古來衝陣扶危主,唯有常山趙子龍的趙雲。
趙雲身後雖然帶了曹昂,行動之間處處受限製,但手起槍落,血流如注,如一把銳不可擋的利劍,狠狠插在將他團團圍住的亂軍中。
亂軍之中有人高喊:“莫走了曹昂!”
說話的人帶有河北口音,原本被趙雲殺穿的士兵又如潮水一般湧來,繼續圍堵著趙雲的前行。
趙雲雖勇,可力氣終有用儘之時,且身後帶著不知生死的曹昂,叛軍又是不顧一些想要取他們的性命,再這樣下去,莫說趙雲帶著曹昂衝出來了,隻怕趙雲自己都會陷在裡麵。
丁璿回身大喊:“弓箭!”
夏侯惇眸光明明滅滅:“不行。”
亂箭齊發,誰也不敢說,自己的箭不會射中衝陣的趙雲。
隻能靠趙雲自己先衝出叛軍的包圍圈後,虎豹騎再衝陣接應他。
關羽捋著胡須,鳳目輕眯,轉了一下青龍偃月刀,對夏侯惇道:“元讓,我來衝陣,剩下的,便交給你了。”
他與夏侯惇的武功在伯仲之間,但他的武器更重,更利於衝陣,夏侯惇的箭術在他之上,他衝陣,夏侯惇掩護,是最好的選擇。
夏侯惇看了一眼丁璿,點點頭。
關羽鳳目忽然睜開,眸光迫人讓人不敢直視,倒提青龍偃月刀,從山上衝了下去。
虎豹騎緊跟關羽而下,夏侯惇伸出手,親衛遞上硬弓和巨弩。
丁璿立在夜風中,第一次感覺到人命在冷兵器時代的渺小。
三國的戰爭號角一旦吹起,便是萬人與萬人的修羅場。
人命如草芥,被曆史的巨輪無情碾壓。
她的身後,夏侯惇鬆開弓弦,箭若流星,劃破長空,直入叛軍圍得水泄不通的陣營。
叛軍出現一絲騷動,關羽趁機衝了進去。
遠處的趙雲微微側臉,似乎在對身後的曹昂說著什麼。
夜風拂麵,丁璿呼吸微緊,打開自己的隨身空間,拿出一遝能引雷的符紙後,走到夏侯惇身邊,從親衛手裡拿過弩/箭,把符紙貼在弩/箭上。
夏侯惇淡淡地看了她一點。
忽然有點想笑。
經宛城一戰後,他以為丁璿改了許多,不曾想,在遇到緊急事情的事情,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神神叨叨,用一些根本沒用的符紙來安慰自己。
就像很久以前,丁璿為了挽回曹操的心,請了神婆在家裡跳大神,弄了符紙,燒成灰,衝成水,逼著他們跟曹操關係不錯的人全部喝下去。
許多人喝完之後上吐下瀉,叫苦不迭。
丁璿捧著白玉碗,笑眼彎彎來到他身邊,讓他也喝下去。
那時候的丁璿並不叫他元讓,叫的是敦哥。
往事湧上心頭,夏侯惇看著弩/箭上的符紙,眸光幽深。
丁璿道:“彆撕,這是我問得道仙人求來的,能引雷。”
三國是一個人才輩出的年代,這個人才裡麵,還包括掌生死的南鬥和北鬥,以及半仙於吉,和半妖左慈。
這些人不僅能呼風喚雨,還能用符水救命,她弄來一張能引雷的符紙,也不是什麼特彆稀奇的事情。
夏侯惇指腹拂過符紙,餘光瞥了一眼丁璿,最終沒有撕下符紙,把弩/箭搭在了硬弓上。
丁璿鬆了一口氣。
夏侯惇的箭法極好,又有她能引雷的符紙的加持下,應該能給趙雲射/出一條道。
弩/箭呼嘯而去,漆黑如墨的夜空隱隱有雷電閃過,在弩/箭落入叛軍的瞬間,天空突然炸開驚雷,順著弩/箭飛馳而過的詭計,降下雷電無數。
無數叛軍被雷電劈中,東倒西歪不成陣營,趙雲抬起頭,山上女子紅衣銀甲,似乎在高喊著什麼。
丁璿下巴微抬,夏侯惇眉頭微動,臉上有著不易察覺的驚訝之。
丁璿道:“早就跟你說了,這是我從得道仙人那求來的,全天喜隻有這幾張,你還不信,這下信了吧?”
夏侯惇眉頭舒展開來,一向冷峻的麵容似乎軟了一分,略微點頭,輕輕地恩了一聲。
丁璿雙手合攏,放在臉邊,大聲衝山下還在圍堵趙雲的軍隊喊道:“曹子修天命所在!擋他者死!”
丁璿的聲音剛落,山上的僅剩的虎豹騎也跟著高喊天命。
平地起驚雷,烈火加鳳鳴,山上的援軍又不知究竟來了多少,叛軍的士氣一瀉千裡,趙雲趁此機會,一鼓作氣衝出了重圍。
趙雲越來越近,丁璿上馬衝下山坡。
趙雲飛馬衝出火圈,在丁璿麵前勒馬。
因剛經曆了一場激戰,趙雲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原本如玉石一般清寧的聲音,此時也隱隱有些不安:“昂公子遭此大劫,雲之罪也。”
眾人解開綁著趙雲和曹昂的戰袍,扶著曹昂下馬。
趙雲澄澈的眸子閃過一絲慌亂,下馬去看曹昂的傷勢:“衝陣直一半時,公子便沒了聲息,怕是...”
說到這,他聲音微頓,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如果曹昂死在了去救援公孫瓚的路上,以曹操睚眥必報的性子,必然會遷怒眾人。
莫說再派軍營救公孫瓚了,隻怕還會幫著袁紹將公孫瓚挫骨揚灰。
順便還會刨了公孫瓚的祖墳,將公孫瓚的祖宗們拉出來鞭屍。
趙雲越發不安,想對丁璿解釋什麼,一時間卻也不知從何處開口。
一切的事情因他而起,而他也沒有做到夏侯淵對他的重托,保住曹昂的性命。
丁璿推開眾人,走到曹昂麵前,從隨身空間裡摸出一粒九轉還魂丹,假裝撫摸曹昂的臉,順手把丹藥塞進曹昂的嘴裡。
夏侯惇看了一眼曹昂的傷勢,沉聲問趙雲:“何人所為?妙才溫侯何在?”
關羽緊張地看著趙雲。
趙雲抿了抿唇,解釋道:“夏侯將軍領五千兵急救遼東,我與溫侯昂公子幾人隨後而行。”
聽到這,夏侯惇冷聲道:“愚不可及。”
這一聲愚不可及罵夏侯淵,也罵對人不曾防範的曹昂。
把至親至近的人派了出去,身邊儘是一些新降之人,簡直就是變相邀請袁紹對他動手。
趙雲繼續道:“路上溫侯與翼德起了爭執,昂公子出來勸阻,混亂之中受了傷。”
夏侯惇眸光微閃:“為何起了爭執?”
趙雲看了一眼關羽,輕聲道:“溫侯說,劉使君私通袁紹,意圖對昂公子不利。”
“這不可能!”關羽道:“這必是袁紹用的反間計,我大哥在曹公麵前立下重誓,絕不可能通袁紹害昂公子!”
吃下九轉還魂丹後,曹昂的臉色不再像剛才那般蒼白如紙,漸漸恢複了血色,雖然尚未醒來,但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
丁璿稍稍放心,斷斷續續聽著趙雲的話,明白了曹昂為什麼受的傷。
但她明明在曹昂身上下的有金剛罩,怎麼還會被張飛的丈八蛇捅了個對穿?
這個念頭剛起,晉江係統冰冷的機械音便響起了:“張飛動作太快,係統沒有反應過來。”
丁璿:“....”
“但反應過來時,便以火鳳護住曹昂心脈,等待宿主趕來。”
丁璿在心裡對晉江係統豎了個大拇指,很有禮貌地問候係統的祖上十八代。
九轉還魂丹的藥效發作,曹昂轉轉悠悠醒來,手指微顫,從懷裡取出一個被鮮血染紅的錦囊,遞給丁璿:“娘...先生說了...危難之時...再打開。”
“你還真信他的話?要不是他上一個錦囊,你也不會吃這份苦。”
說起諸葛亮的錦囊,丁璿便一肚子氣。
要不是她聽了諸葛亮的妙計,說此舉能收服劉備,曹昂也不會險些沒命。
什麼錦囊妙計,劉備再怎麼梟雄,再怎麼能平定天下,能抵得過她兒子的命嗎?
丁璿拿起錦囊,便要丟。
夏侯惇伸手接過,打開錦囊,看完之後,麵色變了幾變。
夏侯惇是一個比劉備還喜怒不形於色的,能讓他都變了臉色的事情,絕不是普通事。
丁璿餘光瞟了一眼錦囊上的內容,心臟漏挑了一拍。
錦囊上麵寫著,昂公子遭逢大難,並非劉備之禍,乃袁紹謀臣沮授之計也。
昂公子醒來之後,莫追究張飛行事莽撞傷了昂公子之責,隻以寬厚待之,劉備必降。
丁璿眼皮跳了跳。
好的,她現在知道什麼叫做能掐會算決勝於千裡之外了。
諸葛亮這廝,才是這個時代最大的BUG!
不過諸葛亮也是真的敢賭,她要是沒有外掛金手指,救不了曹昂,大家就跟著一塊G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