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坐鎮北方,張郃高覽作為副將一同留守,堤防西北的馬超突然來犯。
丁璿走時,夏侯惇並未去送,一個人坐在山頭,聽清風拂過山林的聲音。
陽光穿過枝葉,變得斑駁細碎,落在他身上。
丁璿送給他的藍錦緞繡金眼罩,被他換成了冰冷的銀質眼罩。
眼罩在陽光閃著寒光,鳥兒嘰嘰喳喳,落在他的肩頭,聲音像極了丁璿笑時的暢快與悅耳。
夏侯惇閉上眼,丁璿宜嗔宜喜的麵容出現在他腦海,一聲聲的元讓叩在他的心頭。
做事從不後悔的他,驀然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是他攔下丁璿的轎子。
丁璿嫁給孟德時,才十歲,小小的人穿著嫁衣,想來也是好看的。
想到這,夏侯惇突然發覺,他已經記不起丁璿小時候的模樣了。
他腦海裡清清楚楚地印著的,是丁璿現在光豔照人的模樣。
夏侯惇自嘲一笑,記起記不起又如何?丁璿喜歡的,從來不是他。
這個時代的女子似乎更喜歡儒雅俊逸的文人,他的妻子鐘婉是,丁璿也是。
鐘婉喜歡的是丁璿的兄長丁璜,溫潤有禮的讀書人。
時年大亂,丁璜被抓壯丁的官府抓走了,一走杳無音訊,鐘婉等了一年又一年,終於不願再等,在九月的清晨,攔住他的去路,說她等不下去了,讓他娶她。
鐘婉是他師父唯一的女兒。
他十四歲那年,師父受人侮辱,一病去了。他拿著刀,殺了侮辱師父的那人,提著人頭過鬨市。
所到之處,鴉雀無聲。
他會為師父殺人,也會為師父娶鐘婉,儘管他清楚地知道鐘婉喜歡的是丁璜。
大婚當日,鐘婉喝得大醉,一遍一遍叫著璜哥哥。
他把鐘婉拂上.床,交代麵色各異的侍女好好照顧鐘婉,自己提了一壇酒,爬上了屋頂。
喝一口酒,看一眼月色。
後來夏侯淵如願以償娶了丁璿的妹妹丁瑛,生的孩子滿地跑,打趣他需要看郎中了,結婚這麼久了還沒個一兒半女。
他神情淡淡說不用,坐在一旁的鐘婉掩麵大哭出了屋子。
他追出去,想說些安慰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沒有丁璜的溫柔,他立在鐘婉門外,叩響房門,乾巴巴道:“你不必如此,淵弟有子,我無需再為夏侯家延綿子嗣。”
鐘婉隻是哭,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鐘婉終於止住了哭,打開房門,讓他進去,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抿了一口,便覺察出不對勁。
後來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其實他們彼此都很明白,他對著鐘婉硬不起來,鐘婉也無法在他身下承歡。
次日清晨,睜開眼,鐘婉光潔的肩頭闖入他的眼眶,他想起昨夜的荒唐,揉了揉眉心,披衣起來。
後來鐘婉給他生了雙胞胎兒子,再後來鐘婉說要給他納妾。
他神情淡淡說不必。
那樣讓人難以啟齒的床上運動,一輩子有一次就夠了。
再後來,丁璜戰死的消息傳了過來。
鐘婉聽到消息,便昏倒了,大病不起。
侍女熬了藥,他端著碗,拿著勺子吹了吹,送到鐘婉嘴邊。
鐘婉搖搖頭,聲音很輕:“師哥,我想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他不置可否。
他聽聞北地有千年的靈芝,有起死回生之效,便與孟德一起去了北地,采買靈芝。
回來的路上,孟德與丁璿因一些小事發生爭執,耽誤了行程,他回到家,鐘婉已經死了。
伺候鐘婉的侍女哆哆嗦嗦捧來一封信,聲音直顫:“夫...夫人說...她這一生,隻求師哥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要師哥娶她,第二件...是要師哥把...把她葬在鐘家墳裡。”
他麵無表情接過信,打開一看,是鐘婉替他寫好的休書。
他不顧族裡家規,把鐘婉葬在鐘家祖墳,在休書上簽上字,燒給地下的鐘婉。
鐘婉自始至終愛的隻有她溫潤的璜哥哥,而不是隻知道耍槍弄棒的他。
鐘婉如此,丁璿也是如此。
他看得出來,丁璿雖然整日與諸葛亮拌嘴,但丁璿看到諸葛亮時,眼睛裡有星星。
就像多年前,鐘婉看到丁璜時的情難自禁。
可惜了,他跟著師父上了多年的學,也沒能學富五車,通天文,曉地理。
他隻是個武夫,一個隻知道打仗的武夫。
所以,丁璿不喜歡他,很正常。
道理他都懂,但該難受還是會難受。
這種感覺像是鈍刀子割肉,想起丁璿便割一塊,不致命,但很疼。
夏侯惇按了按心口。
張郃歡快的聲音帶著山風而來,打破山間的清靜:“夏侯將軍,末將終於找到你了。”
“夫人讓我給您一封信。”
張郃掏出袖子裡的信,揚了揚,道:“說等她走了再讓您看。”
夏侯惇睜開了眼。
.....
趙雲領著三千輕騎,很快抵達荊州之地。
一片荒涼中,他看到一群流寇叫囂著圍著一輛裝飾著熱孝的馬車。
馬車裡女子的聲音慌亂,帶著哭腔:“你們走開,彆碰我家夫人。”
親衛看了看馬車上的裝飾,道:“將軍,是太守府的家眷。”
太守府裡帶著熱孝,又被稱作夫人的人,隻有一個,樊氏,樊見微。
韓非子有雲,聖人見微知萌因,見端以知末。
然而諷刺的是,樊見微卻是以美色聞名天下的。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