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負著手, 一時沒說話,他眉目森寒,氣度沉凝, 整個人宛如一把蓄勢待發的鋒刃,不先開口是沒有人敢插話的。
僅僅是這樣站著,整個山頭就都都要隨著他靜默不語, 人人屏息凝神。
葉懷遙被燕沉擋在身後, 抬頭能看見他的側臉。
一彆十八年, 身為修行之人,他這位師兄在相貌上並沒有發生多大的改變, 氣質卻愈發的冷淡成熟,眉間凝著兩道細細的褶痕。
大約在他離開這些年, 燕沉讓明聖之位空懸, 一人兼理內外,再加上又要操心他的事,沒少耗神, 人也愈發沉默寡言。
葉懷遙眨了眨眼睛,悄悄拿腳尖在燕沉的鞋後跟上踩了一下。
何湛揚等人跟在燕沉身後罰站,他們也知道大師兄的脾氣,不敢插嘴, 師兄弟之間隻互相悄悄地擠眉弄眼。結果就看見葉懷遙這個小動作,忍不住“噗嗤”一笑。
葉懷遙無聲地衝他說了句“閉嘴”。
燕沉被葉懷遙踩了一腳,自然不會感覺不到,但麵對著塵溯門和嚴矜等人, 他眉毛都沒動一下, 倒是總算開口了:“嚴公子。”
方才被他探索靈識,顱中的劇痛仍然殘存, 嚴矜聽到燕沉的聲音,心中就是一陣畏懼。
他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表情,拱了拱手,垂眸不言。
燕沉道:“方才我師弟說,嚴公子之所以對他幾次為難,是因為見到他的相貌與明聖相似,為了給紀公子出撒火,因而遷怒。嚴公子並未反駁,看來事實亦是如此。”
這理由說出去確實有些見不得光,紀藍英的臉色陣青陣白,嚴矜隔了片刻才低聲道:“……是。”
“好。”
燕沉隻說了一個字,但誰都能聽出來,他的話語中,包藏著最為深刻的憤怒。
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劍柄,然後隻聽一聲嗡鳴響起,銳氣迫麵,燕沉的佩劍“孤雪”已然出鞘!
以法聖的地位修為,與人動手又何須動用兵器?這把孤雪足有百年未曾出鞘,今日卻要在塵溯山上一試鋒芒。
黑沉沉的劍鋒對準嚴矜,燕沉冷然道:“接我三劍,三劍過後,此事兩清。”
在場之人無不色變,葉懷遙現在分明就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可是為了這麼一件事,燕沉竟然要親自出手!
僅僅三劍,聽起來簡單,可法聖的劍法又豈是旁人可比?
他剛才一劍就能斬殺魔龍,現在三招下來,就算嚴矜再怎麼是他嚴家的心中希望,庭下芝蘭,隻怕也是不死也殘。
嚴矜麵色鐵青,他還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待遇,看著塵溯門那些弟子們站成一片,個個冷眼相視,他簡直要慪的吐一口老血出來。
這明擺著就是仗勢欺人!
當他身處高位,對一些小門派的弟子們任意欺壓的時候,嚴矜覺得誌得意滿、理所當然。
結果現在這種形勢發生了逆轉,他作為弱勢的一方,被一群比他武功高、出身好,甚至連相貌都要更加俊美幾分的人以不屑的目光俯視著,嚴矜卻承受不了了,又憤怒於對方不肯讓著他。
這樣的脾性,實在就是挨揍挨得太少了。
展榆笑了一聲,故意高聲說道:“真是奇怪。自己比不過人家大人物英俊瀟灑有氣質,懷恨在心卻又不敢招惹,就去找個長得像的欺負,居然還能洋洋自得。這種人莫不是腦子有病嗎?”
他一開口,何湛揚立刻會意,在旁邊涼颼颼把話接了過去。
他道:“倒也正常。這欺軟怕硬,是沒本事沒出息的人慣愛做的事情,不過一邊欺軟怕硬,一邊還能覺得自己很矜貴很高傲,我就不太明白了。”
展榆嗬嗬一笑:“師弟啊,你要臉,不懂就對了。”
玄天樓眾人立刻故意發出一片“哈哈哈”的大笑聲,還隱隱有些人嘲笑道:“家裡沒鏡子麼?也不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還想跟我們明聖比,呸!提鞋都沒人要你。”
紀藍英臉色慘白。
嚴矜被他們師兄弟一唱一和,氣的渾身都在發抖,隻恨不得撲上去跟他們拚了,熱血上湧,也拔出了自己的劍,昂然衝著燕沉道:“好,我就接少儀君三劍!”
燕沉根本就不想跟他廢話,嚴矜拔劍,他便視為對方已經準備好了,當下手腕一翻,當頭直劈!
“第一劍。”
從燕沉起勢的那個瞬間,周圍就如同海潮狂湧一般,刹那間漫起一股驚濤巨力,劍光流轉,從四麵八方向著嚴矜狂湧而去!
這股力量之沉雄霸道,甚至讓站在周圍的人都感到呼吸窒悶,不得不迅速提起真氣護身,向後退去,唯獨沒有受到影響的,也隻有被燕沉擋在身後的玄天樓眾人了。
那一瞬間,嚴矜瞳孔驟縮,他甚至來不及拔出自己的劍,就已經感覺到了迫麵而來的劍鋒。
——死亡的恐懼,從未有過任何一刻,同他如此接近。
千鈞一發之際,他隻來得及迅速將靈力運轉全身,使得自己所攜帶的各種珍貴符籙紛紛發出護體金光,然後,又在這一劍的攻擊之下,轉眼爆裂,化為碎末。
嚴矜口吐鮮血,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脊背重重撞在地上,幾乎爬不起身來。
這還是在有符篆幫忙招架的情況下,法聖一劍之威,竟然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