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錐猛地抬頭,想說什麼,卻一時被容妄的威勢所攝,完全忘記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
整個大殿中靜得沒有半點雜音,剛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魔將們不自覺低下頭去,連大氣都不敢喘。
容妄沉聲道:“我是君,你是臣,我要的是絕對的服從,而非任何一道命令,都需要本君向你們交代緣由!”
“又或者你不信服本座的能力,認為本座昏聵,無識人之明,大可以提出挑戰,不論何種手段。贏了,我死,魔君的位置你來坐——如何?”
良久的沉默,仿佛有某種令人遍體生寒的東西在寂靜中緩緩流淌,幾乎令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彌錐的冷汗順著麵頰落下,濺到地上,他深吸口氣,顫聲道:“屬下……不敢。”
誰都沒有想到,魔君竟然會為了一場普通的爭執如此動怒,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就算是葉懷遙,都未料及容妄竟然會強勢至此。
或許在其他任何一個人的眼中,立場與情感永遠都是兩難的選擇。
但是偏執如容妄,從來不會有猶豫,無論葉懷遙的舉動如何,身份如何,在他這裡,始終都是第一位的。
偏生他又能力超群,所以雖然一派色令智昏的暴君行徑,其他人也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葉懷遙道:“魔君。”
容妄回過頭看他一眼,片刻,放柔了聲音:“方才的事情,你彆放在心上。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
他身上仍然殘存著些許森寒,大殿中的其他人尚未從餘威中緩過神來,大氣都不敢出。
唯有葉懷遙一個人麵色如常,含笑道:“多謝回護之情。既然有君上撐腰,看來我儘可以無所顧忌了。”
沒想到他既不感激涕零,也不誠惶誠恐,竟然能問出這樣的話,實在是狂傲極了。
彌錐臉上露出怒色,想說什麼,又害怕容妄,咬牙忍住。
容妄不知道葉懷遙心中的打算,但乾脆地說:“自然,雲棲君想做什麼?”
其他人擔心葉懷遙趁機給容妄下套,暗暗震驚冷漠理智的君上怎麼好像突然昏了頭,但他們可不知道,容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其實是很高興的。
葉懷遙知道自己喜歡他,也一定知道,無論他提出怎樣的要求,自己都一定會答應。
但兩人一起經曆了這麼多的事,他從來沒有利用這份感情,主動讓容妄付出過任何。
這是溫柔正直,但也是一種疏遠拒絕。
而眼下,對方不客氣的語氣,反倒讓容妄有了一種得到青睞般的受寵若驚,還恨不得葉懷遙能說出什麼不好辦的要求,讓他好好表現一番。
可惜葉懷遙說的是件很簡單的事:“可否將浮虹給我一用?”
他被容妄“抓”來之後,兵器自然在表麵上被沒收了,不好當著眾人的麵公然拿出來,因此離開溫池的時候,放在了容妄那裡。
容妄二話不說,取出化為折扇的浮虹劍,遞給葉懷遙。
彌錐實在忍不住了,沉聲道:“要回兵器,明聖想做什麼?”
葉懷遙刷地一聲展開扇子,輕輕搖了搖,端得一派風流瀟灑,他和和氣氣地說道:
“我能夠理解諸位的疑慮。將心比心,若是我玄天樓把邶蒼魔君俘獲,不久之後又遇上魔族殺入山門來救,懷遙一定也會猜疑,魔君是否在其中通風報信,泄露消息。”
——君上,你看看人家,多講道理!
那是在這一瞬間,所有魔族中人共同的心聲。
可惜再講道理他也是人族,立場不同,一定彆有居心。
又有魔將問道:“明聖的話,和你將兵刃要回來可有關係?”
“自然。”
一抹流光在葉懷遙手中乍然綻開,折扇合攏,指向麵前的數名魔將。
“郤鸞、蒙渠、暗翎、彌錐、左非都、昌吉木……”
葉懷遙一一將每個人的名字說的正確無誤,浮虹扇在他手中微微顫動,發出淡淡的白光。
葉懷遙道:“一共十七名魔將,諸位過來攔我。若是在一炷香的時辰之內,我沒能成功突圍,那便是魔族之中除了玄天樓的內應,本君擔全責。但——”
他眼梢一抬,挑眉道:“若是我成功突圍了,便是玄天樓本就有此實力,諸位願賭服輸,任我處置,敢麼?”
多年來魔族與人族衝突不斷,明聖葉懷遙也一直是他們的大敵。
敗在他手中的魔將不計其數,打敗他,更是很多魔族中人的夢想。
現在站在離恨天的土地上,功力又已七成被封,他竟還敢如此高傲,直接出言邀戰十七人。
在這樣的刺激之下,又有誰不是熱血沸騰,想要一試呢?
好幾個人同時喊道:“君上!”
容妄輕飄飄地道:“既然是明聖要與你們賭,你們就自己決定罷。”
無需猶豫,自然是打!
縱然隻剩下三成功力,但能正麵同明聖交鋒,也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機會了!
更何況他們這次比鬥的內容,並非一定要廝殺出個你死我活,而是一方攔阻,一方闖關,以證明玄天樓是否真能在沒有內應的情況下,快速突破到離恨天內部。
魔將們得到君上許可,互相商議了一下,郤鸞衝著葉懷遙拱了拱手,道:“便以萬弑誅神陣向明聖討教。”
這些人中,唯有他跟隨容妄審問朱曦,應是最了解容妄對葉懷遙感情的人,因此說話十分客氣。
葉懷遙頷首還禮道:“將軍謙虛了,請排陣罷。”
他說完之後,見容妄正望著自己,目光關切,便衝他笑了笑,而後雙手負在身後,靜待對方結陣。
法陣是群戰和守護山門的依仗,是以從大陣到小陣都是每個門派鑽研的重點,玄天樓也不例外。
但與修士身形變幻,守望相助的戰術不同,魔族陣法的重點顯然更在迷惑幻化上麵。
當十七名魔將各自將自己的位置站好的時候,葉懷遙尚未入陣,就已經感覺到周圍隱隱出現了一種無形的力量。
仿佛整個世界都旋轉起來,周圍的物象分散重組,變幻出不同的背景。
耳畔一陣嘈雜之聲,有哭、有笑、有尖叫、有高歌,像是從極遙遠的天際傳來,又像隻在幾步遠的地方。
這法陣第一步做的就是迷惑對手的感官,如果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能判斷,又如何能成功闖陣呢?
一旦陷入其中,下一步就是情緒失控,神誌迷亂了。
葉懷遙負手未動,閉上眼睛,將外界的誘惑阻隔。
他麵色從容,衣袍在風中翻飛,整個人飄逸到了極處,又沉靜到了極處,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夠讓他注目。
更無法阻礙他前行的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汪崽:
昨天,葉懷遙主動抱我了,很震驚,很開心,但是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想問,暗翎來了,該死的暗翎。
醉又何妨:
昨天,安排遙遙主動抱了汪崽,很艱辛,很有成就感,但沒有讀者注意。
看評論,大家都在叫嚷暗翎好可愛,該死的暗翎。
暗翎:
其實,感覺明聖這個人族還不錯啊,好看,愛笑,爽快。
君上居然要算計他,我們魔,就是這麼莫得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