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隙月窺人(1 / 2)

() 他心裡想, 真要命。

惦記了多年的心上人近在咫尺, 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親近, 要忍住實在需要很大的定力。

可是上回那場意外讓他印象深刻,容妄站在葉懷遙的立場上來想, 覺得在神誌不清的狀態下與自己的死對頭發生關係,對於葉懷遙來說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這個時候他剛剛答應自己要在一起, 總得有一個心理接受的過程,容妄可不想表現的太過急切,唐突了心上人。

但開心是一定的, 他搜腸刮肚地想著說什麼能讓葉懷遙喜歡, 討對方高興。

容妄道:“從離恨天出去再往西三千裡, 有一片空桑之山,裡麵都是玉一樣的樹木, 樹乾中空,內有美酒。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去給你取。”

葉懷遙道:“那等這件事過去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說完這兩句, 兩人都沒話了,便對著笑笑,本來沒覺得怎麼,這樣一靜,反倒都有點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起來。

稍停片刻,葉懷遙總算找到了話題。

他問道:“不過目前這件事,你有想法了嗎?我看著離恨天當中表麵平靜, 實際上可是風雨欲來啊。”

容妄的反應有點遲鈍,怔了一會,這才聽明白葉懷遙指的是哪件事,便道:“自然不能辜負了這一番設局的苦心。”

他想起之前的種種算計,眉峰微微揚起,那種殺伐果斷的冷厲氣質就又重新回來了。

容妄道:“今日幻世殿上發生的事明顯是有人挑動,想要進一步在魔族與人族之間製造隔閡,借你的處境激起修士們的怒火,進而齊心圍剿離恨天。”

他冷冷一笑:“做這件事的究竟是歐陽家,還是咱們要找的幕後主使,都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他們已經選定了最後一擊的地點,那麼我自然也不妨按時赴約,將計就計。”

葉懷遙之前聽容妄提過這件事,問道:“你說的地點是萬法澄心寺?”

容妄點了點頭。

葉懷遙記得他跟自己輕描淡寫地提過,說是將朱曦殺了,又把他的魂魄提回來拷問。

在魔族的威逼之下,朱曦沒有供出幕後者的身份,但以另外的消息作為交換,將魔族一樣寶物的下落透露給了容妄,地點就是萬法澄心寺。

容妄道:“不錯。朱曦這個瘋子的話,我從頭到尾就不曾相信過,但萬法澄心寺卻有必要一去。他請君入甕,我引蛇出洞。”

葉懷遙思索片刻,半開玩笑似的說道:“話是不錯,但你既然知道這是個圈套,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法避開,完全用不著再親自去踩一踩。”

他問:“怎麼,難道那樣寶物十分重要,冒險也非得拿回來嗎?”

容妄歎了口氣,說道:“是啊,很重要。”

葉懷遙便不再詢問,道:“那就按計劃來罷。希望這次一舉功成,免得麻煩。你去萬法澄心寺的時候,離恨天這邊的事情就可以交給我。”

當容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那嚴肅的表情就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他微微一笑,說道:“嗯,希望一舉功成。”

容妄的語氣當中難得帶了些對未來的向往:“等到此次事情解決,便可在無後患,到時候我會儘力消弭魔族與人族之間的誤會,免得你日後為難。”

葉懷遙笑道:“也好澄清一下那些流言。教人知道邶蒼魔君平日裡也不是吃人心喝人血的,還會做些小點心。”

容妄翹了下唇,又斂起笑意,認真地說:“旁人怎麼想,我從來無所謂。我隻在乎你一個人,搭理他們,也隻是為了你一個人。隻要你……隻要你喜歡我,就足夠了。”

若不是還為了在葉懷遙麵前保持些許形象,其實他想說的是,這天底下的人,除了對方之外,自己都深深地厭惡著。

早已看破了人情冷暖,見慣了世間的種種醜惡,在他需要的時候沒有感受到半點善意,那麼如今他強大了,也斷不會將溫柔憐憫分給世人半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眼下唯盼布局良久,收網順利,塵封的往事能夠永遠埋葬在故國的煙塵當中,而以後的歲歲年年,都可以如願相伴。

為此,就算萬劫不複,也是甘之如飴。

葉懷遙聽了容妄這話倒笑了,說道:“你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的脾氣,從來都沒變過。”

兩人雖然相認,但中間夾了太多鮮血與坎坷,因此默契般地甚少提及過往。

容妄猛聽得葉懷遙說了句“小時候”,心頭一跳,過一會才道:“你說那段日子啊。”

那時還小,桑嘉瘋起來不管不顧,三五不時的,抓住他就是一通揍。

其他人早都習以為常,隻有葉懷遙聽說了,晚上經常會偷偷摸摸地拿了傷藥過來看他。

他知道容妄性情孤僻,因此進這間小院從來不帶隨從,所以隻好自己上手,笨手笨腳地幫他包紮傷口。

好在容妄乖的很,中間葉懷遙手輕了重了他也從來不吭聲,隻是任由他折騰。

小葉懷遙有時候就會說:“小容,我要是碰疼了你,你可說一聲啊。”

容妄柔柔一笑,道:“不疼,都挺好的。”

葉懷遙看他一眼,忍不住就要歎氣:“你說你這不是可以做到乖順聽話的嗎?下回見了你娘情緒不對,說幾句軟話不就好了。”

他以自己平日裡一貫討巧賣乖的經驗教育道:“口是心非也沒關係,少挨點揍才是真的。小子,是不是傻?”

容妄瞧他一眼,道:“不傻。”

他看著葉懷遙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他一處傷口中的碎瓷片,白皙的指尖沾了點自己的血,豔豔的,又有些手忙腳亂。

昏黃的燭火到底不比白日陽光,有粒碎渣他非但沒挑出來,反倒戳的更深了。

一陣劇痛傳來,容妄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也沒提醒他。

他享受著葉懷遙全副精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樣子,疼痛早已習慣。

容妄身體放鬆,依舊不緊不慢地回答葉懷遙的話:“我不喜歡她便說不出口,隻能同你一個人這樣講話。再說了……”

他含笑補充道:“挨了打你就會來看我,也挺好的。”

葉懷遙心中忽然升起些許疑竇,瞧著容妄道:“你可不至於是為了讓我多來,故意挨打罷?”

容妄微怔,然後笑了起來:“怎麼可能。”

這個猜測確實很荒謬,但這些年相處下來,葉懷遙對他的偏激執拗也有所了解,便半真半假地說道:

“不是最好。要不然哪天打死了你,可就什麼都沒了。到時候我就在書房裡立個牌位,讓你天天看著我好吃好喝,在地底下後悔到撞牆。”

容妄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逗他:“得你這樣惦記,死也願意。”

葉懷遙真有些生氣了,嘖一聲抬手作勢欲打,容妄連忙縮了縮脖子,笑著作揖賠不是。

當時年少,一個以為對方不懂事,殊不知懵懂的從來都是自己。

他所說的那些話,全都是肺腑之言,摻不得半點假的。

隻是這份心意沒變,人卻早在血腥黑暗的路上越走越遠,早偏離了曾經夢想過的未來。

天真愚蠢的少年,和心機深沉的魔君,兩者天差地彆,又哪裡有半點像了?

容妄在心裡暗暗地想,也就隻有葉懷遙會說,“你還跟小時候一樣”。

自己那麼壞,他永遠隻看到好的、可愛的一麵。

這人啊。

那一刻心軟成水,多少怨恨也化為繞指柔情,伴著麵前那副心心念念的麵容,血液中湧起難耐的甜蜜,讓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擁有更多。

他等了一千年。

容妄忽從桌邊站起來,說道:“天晚了,今天發生了不少事,你早點歇息。我要走了。”

這裡又沒有門禁,葉懷遙不知道他突然急匆匆的是要做什麼,也沒多問,道:“行,那下麵就按照計劃的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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