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眼看差不多了, 便說道:“諸位多有勞頓, 請先行休息, 明日一早,我送各位下山。”
突然出了這樣的大事,各派掌門還要給自己的門中傳信,對相關事宜進行安排。燕沉乾脆地結束了這次會議, 正為他們提供了方便。
當下眾人紛紛起身告辭, 玄天樓的弟子們迎上來, 分彆為個人引路離開。
葉懷遙同燕沉將人送出門外。
容妄確定了葉懷遙第二日就會跟自己一起下山,已經心滿意足。知道他跟這些師兄弟們怕是有不少話要說, 於是難得“賢惠大方”,說道:“我也先回去了。”
葉懷遙笑著說“好”,容妄又衝燕沉點了點頭,就徑直帶著外麵等待著的魔將們離開。
等到客人們都走光了, 燕沉吩咐道:“我同明聖說一說話,你們都先去罷。”
玄天樓的弟子們都躬身稱是, 很快,整個空蕩蕩的大殿之中隻剩下了師兄弟兩人。
這大殿前最上方的金案上,放著曆代明聖與法聖的牌子,是上麵留名的這些人, 將玄天樓的擔子代代傳承, 直至今日。
他們所主導的,不光是玄天樓的興衰,更加關係到整個修真界的命運, 令人欣羨,也被人敬畏。
燕沉還記得,當然自己剛剛繼任法聖的時候,就是跟葉懷遙並肩站在這個位置,祭告先祖。
那個時候兩人都還年少,緊張之餘,也充滿抱負和期待。
燕沉想,那個時候,他根本就不可能去想,如果有朝一日玄天樓覆亡,自己會是什麼心情,正如他無法想象,楚昭國國破之時,葉懷遙心裡都想了些什麼。
除了他身受重傷被師父救回來之外,其餘的葉懷遙從來都絕口不提,燕沉想回憶一下,他是如何從病榻上爬起來,重新一步步走到了明聖的位置,但絲毫沒有印象。
因為葉懷遙很少給周圍的人帶來任何負麵的情緒,以至於每個人都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最開心的人。
其實很多時候,哭比笑容易,活著比死難。
葉懷遙見沒人了,放鬆地伸了個懶腰,問道:“師哥要說什麼?”
燕沉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據你推斷,君知寒與你是舊日相識的可能性,大約有多少?”
很直白的詢問,葉懷遙也不隱瞞,沉吟道:“一半。”
“看來,這個可能性很大了。”
葉懷遙感慨道:“是啊,有時候真不知道是喜是愁,但不管怎麼說,能夠見到想念的人,總歸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吧。”
燕沉道:“還記得剛剛從塵溯門把你找回來的時候,我就說過,如果做好回來的準備,你依舊要麵對紛擾爭鬥。我隻希望你平安,但心裡也明白,你想要的不止如此。”
葉懷遙含笑道:“看來我不必擔心師哥勸阻我莫要涉險了。”
“私心如此,可惜某些人不會聽話。”
燕沉歎道:“既然生為美玉,就不能因為害怕被磕碎,而藏於匣中不露光輝呢?想去就去吧,還是那句話,總歸萬事還有我。”
葉懷遙沉默不語。
並肩站在這個位置上,相伴多年,知他心事懂他所想之人,莫過於燕沉。
燕沉拍了拍葉懷遙的肩膀,凝視他的麵容,目光深切而柔和,一切的情誼儘在於此。
他張開雙臂,環住葉懷遙的肩背,如小時候那般,將他按在懷裡拍了拍。
“我知道你難忘舊人舊事,想要求個根底,但這回身世曝光之下,其他人也會將此當成你的一個軟肋。”
燕沉語重心長:“吾弟切記,無論外界如何迷惑,都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如今的幻象作為可以假造,你曾經的經曆才是切實的存在。”
相信自己的判斷……
葉懷遙的心頭微微一動,說道:“我知道了。”
燕沉的臂膀溫暖有力,一如他這個人,不急不躁,穩固如山,如同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永遠撐起最堅實的力量,給予身邊的人安寧。
“好了。”
燕沉按住葉懷遙的後腦勺,將他的頭用力往自己肩膀上一按,旋即鬆開,淡笑道:“你去吧。”
葉懷遙離開了主峰,剛回到自己這片山頭的時候,聽見有人喊他:“雲棲君!”
葉懷遙回頭,就看見了歐陽鬆。
此時夏光淺淡,樹梢上綠意盎然,地麵遍布鵝黃嫩紫的野花,鳥兒啁啾,美景靜好。
歐陽鬆站在樹下花間,確然是一副少年公子的翩翩模樣,但對於熟知了對方本性的葉懷遙來說,隻覺得他是個沒臉沒皮的老流氓。
葉懷遙很客套地說:“歐陽家主可有事嗎?”
歐陽鬆道:“我是特意來這裡找你的。家中有不少事務堆積,需要回去處理,今日下午我也要離開了,來向你告辭。”
葉懷遙心道太好了,快走吧。
他笑著說:“這次匆匆一晤,多有招待不周之處,日後若有機會,歡迎歐陽家主再來玄天樓做客。下午我怕是不能過去送你,在這裡祝家主一路順風。”
歐陽鬆笑了笑說:“雲棲君這話說的好敷衍,我怎麼感覺有點‘你快滾蛋,好走不送’的意思呢?”
葉懷遙道:“每句話都可以從很多角度理解,家主喜歡怎麼聽,就可以怎麼想。”
說話時,葉懷遙臉上帶笑,眉峰略挑,隱帶嘲諷,比以往的溫柔風趣中更多了幾分少年意氣,薄衫在風中拂動。
歐陽鬆心道,他真好看,可惜穿著衣服。
他忍不住上前兩步,說道:“嗯,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葉懷遙道:“請講。”
歐陽鬆道:“眼下離我走還有幾個時辰的時間,差不多也夠了,咱倆好一場吧?”
葉懷遙:“……什麼?”
歐陽鬆道:“就是,你跟我睡上一回,行不?”
葉懷遙活了這麼多年,少有彆人說話接不上的時候。
但在這一刻,他突然頓悟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八個字的深刻含義。
想了半天,竟不知道應該怎麼把這句混賬話給懟回去,葉懷遙匪夷所思地說:“你不覺得自己很異想天開嗎?”
歐陽鬆當然不覺得:“雲棲君,大家都是男人,你沒必要這麼保守謹慎嘛。人生來就有各種欲望,滿足自己的欲望更是一件快樂的事,既然餓了可以吃,渴了可以喝,為什麼無聊的時候不能交/歡快活呢?”
他誠懇地說:“實不相瞞,我見了你第一麵就覺得神魂顛倒,簡直已經是茶不思飯不想了,實在忍不得,你就當幫我個忙。”
歐陽鬆說的還挺有理有據:“說白了不過就是脫了衣裳被捅上幾下而已,都是切磋交流,劍鋒入肉,跟論劍比武區彆不大。讓我輕點重點都沒問題,喜歡什麼姿勢也都由得你,如何?”
他的觀念中,床笫之間的事就是這麼簡單,平時找的也多數都是浪蕩人,實在不能理解為何要將其看的這樣重。
葉懷遙:“……”
他雖然愛看些話本子,但幼承庭訓,從小到大絕對是個真君子,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歐陽鬆在說什麼渾話。
葉懷遙當時臉都有些紅了,深吸口氣,皮笑肉不笑地說:“歐陽家主留著力氣捅、捅彆人去吧!告辭!”
葉懷遙說罷之後,拂袖而去。
歐陽鬆有點著急了,他手中還攥著一塊令牌,是專門用於調動歐陽家遍布各地的暗使所用,也是他們最為厲害的情報機關。
方才的話還沒說完,他本來想說兩人互相幫助,葉懷遙撫平他的欲/火,自己把歐陽家的暗使令贈予對方,願意效犬馬之勞,幫助葉懷遙調查故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