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神咬了一口,麵不改色地嚼碎吞下。
葉懷遙和賣糖畫的老丈一起瞧著贗神,卻見他笑了笑,說道:“嗯,不錯。”
葉懷遙心道,奇葩,變態,神經病。
他懶得再多說什麼,謝了老丈之後,和贗神離開。
贗神拿著手裡的糖畫,隔一會咬一口,與其說是在品嘗味道,倒不如說是正在體味吃這種東西的感覺。
他身為器靈,雖然占了彆人的身體,但是沒能將原主擠出去,魂體與肉/身融合的不好,因而生來沒有味覺。
隻知道這糖畫進了嘴裡嘎嘣脆,還有點粘牙,但甜是什麼滋味,辣是什麼滋味,他一概不知。
他隻是覺得這種相處模式很有趣,自己提出要求而非威脅命令,就有人願意去順從滿足,不求任何回報,還記得他的口味,關心他的感受。
當然,嚴格的來說,葉懷遙這些事都是為葉識微做的,而並非他,但贗神也不怎麼在乎。
反正現在受益的是他,那不就成了?
之前在葉識微的記憶中感受到葉懷遙對他的關切時,贗神就一直很好奇,這種不求回報,也並非畏懼,無緣無故就對旁人好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從前他想看葉懷遙意識到世態炎涼殘忍,憤世嫉俗,心生報複之念,覺得這才符合自己的口味。
而現在,贗神覺得葉懷遙這樣子也挺好,最起碼目前享受是他,他覺得很愉快。
這就是當人的滋味吧?
贗神本來覺得,自己憋屈了這麼些年,一朝大功告成,一定要將這世間攪個天翻地覆,讓這幫人好好看看輕忽自己的下場。
不過現在,他突然覺得,要是自己成為天魔的時候,順帶想個辦法讓葉懷遙也染上魔氣倒是挺好的,這樣交流起來方便,可以教他天天這般陪自己出來轉轉。
畢竟搞事情搞累了,還需要放鬆。
街頭人頭攢動,十分熱鬨,贗神非常麻煩,吃完了糖,又想喝酒。
他即使有病,也不可能如桑嘉那般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葉懷遙心裡始終繃緊著一根弦,也就順著對方的意思行事。
他領著贗神去了一家酒樓,贗神點菜的時候,葉懷遙忽然聽見一個聲音:“世子,護城河距離這裡,還有兩條街遠。王妃那邊催您快些回府呢!”
雖然在紛紛擾擾的人聲中,這幾句話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世子”兩個字入耳,還是讓葉懷遙不自覺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看,首先瞧見的就是一輛他非常熟悉的華貴馬車,正是當年翊王府所有,年少的自己站在馬車前,背對著酒樓的方向,手裡也不知道捧著什麼東西。
幾個侍衛正在勸說他,大概意思好像是葉懷遙想去河邊,他們希望世子能夠回府。
葉懷遙心念一動,跟贗神說道:“你不是想喝酒嗎?我記得這裡的芙蓉淡你一直很喜歡,怎麼不點那個?”
贗神翻了翻菜譜:“沒有。”
葉懷遙疑惑地挑了挑眉,也將菜譜接過來翻看:“真沒有那就是我記錯了,可能在對麵的酒坊裡有賣。”
他詢問贗神:“識微,你想喝嗎?我去買?”
贗神坦然享受著葉懷遙給弟弟的寵愛,同意了他的提議。
葉懷遙從酒樓裡下來,翊王府的馬車已經不見了,他抄了近路,徑直朝著護城河的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之後,發現小葉懷遙果然站在河邊,這回,他手中多了一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木盆。
葉懷遙本想著既然遇見了過去的自己,就跟上來看一看,說不定能有什麼不同的發現。
直到看見這木盆,他方才一下子想了起來,自己是過來放生的。
那天本來要回府,在半路上發現一條瀕死的大河鯉,眼看就要不行了,葉懷遙就讓人找了個盆弄點水,將魚放進去,然後端著它來河邊。
這件事平平無奇,而後他就回家吃飯去了,什麼也沒發生。
葉懷遙坐在河岸邊的一棵樹上,看著自己重新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上馬回府,覺得很沒意思。
他正要離開,忽然見到河水底下泛起一陣金燦燦的波瀾,水麵呈旋渦狀,不斷地翻攪著。
葉懷遙餘光瞥見,不由凝眸,本來要離開的身形頓住,雙眼定定望著水麵。
雖然因為光暈閃動,波瀾翻攪,水下是什麼情況他也看不清楚,但金鱗出水,這樣的異象可不會出現在普通的鯉魚身上,通常是專屬於龍的特征。
葉懷遙發覺此事有異,就等了片刻,原意是想看看情況跟自己構想的是否一樣,然而那陣金光竟然很快就又自己平息了下去。
緊接著,水麵嘩啦一聲響,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從水下爬了出來。
因為渾身濕透,衣服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健美的身形,這是個身材高大結實的男子,隻是此時應該尚未恢複元氣,行動遲緩,看起來有幾分虛弱。
葉懷遙看著他的側麵隻覺得隱約眼熟,待到那人轉過身來看見正臉,饒是他也不由大吃一驚。
——吳恪!
當年那個周軍的將軍,在葉懷遙燒毀父母屍體被擒之後,他本來想把葉懷遙帶走,但遭到了拒絕。
吳恪自覺受到冒犯之後,這才有了後麵放出楚昭國俘虜,讓葉懷遙受刑之事。
之前吳恪確實曾經說過,他想留葉懷遙一條性命,是因為之前被葉懷遙救過。
但葉懷遙救過的人不計其數,當時又是在那種絕望的境地之下,他根本就不會深思吳恪到底是哪位。
原來他竟然是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