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和眼巴巴的看著織田作之助提起陌生人先行離去,與謝野晶子轉身拍拍她:“快點走啦,趁這會兒沒有人,趕緊下班。”
“哦。”依依不舍的向窗外又看了一眼,她收回視線緊貼著晶子:“好。”
討厭體力勞動更討厭出汗的江戶川亂步在一旁幸災樂禍道:“社長對刀術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呦!學不會肯定要被訓斥,好~可~怕~啊~”
“……”
小姑娘不為所動。
她不知道什麼是“訓斥”,至少在明麵上,誰也不敢訓斥零號本丸審神者空蟬這個“人神”。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亂步很快就對這個遊戲失去興趣,三人鎖好辦公室門魚貫而出。
考慮到織田作之助此前的經濟能力,與謝野晶子不認為宮田日和有專門的劍道用寬鬆衣物。果不其然,就在她拿著翻找出來的“舊”衣敲門時,小姑娘穿著充作睡衣的男式襯衫應聲開門:“晶子?”
“……”
牙白!
與謝野晶子後退一步,將手裡的衣物塞給她:“雖然不是運動服,好歹不會走光,快去換上!”
真要讓她穿織田的襯衣就這麼光著腿去見社長……不知道明天偵探社還能不能湊齊三個社員。
唉……就不能指望男人帶孩子有多仔細,尤其女孩。
“周末出去給你買幾件衣服,還有,安全褲。”
與謝野小姐一錘定音。
宿舍門關了又開,換過白色大號套頭T恤和黑色七分褲的宮田日和被“放”在宿舍樓下的空地上。
夏季草木茂盛,無人打理的空地自然雜草叢生。昆蟲們蟄伏在土裡嘶鳴,環繞著露出斑駁磚色的建築物,在逢魔時刻暗啞的雨雲下顯得格外奇詭。
——如果不是如此,孤劍士銀狼也很難以一個極低價格買到這棟舊宿舍。
福澤諭吉依照約定來到宿舍空地前,看到的就是幼女站在荒草中的景象。宮田日和背後是已經斜墜在樹杈間的泣血殘陽,曾經被傳為“凶宅”的舊式公寓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猶猶豫豫將手爪探向小姑娘。
“日和,站過來些。”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鎮定的喊了她一聲,日和像是從畫卷裡突然“活”過來似的,邊應答邊向福澤社長走去:“在。”
“嗯。”銀發男人低頭看看她:“繞著空地慢跑。”
這麼小的孩子能堅持十分鐘就可以了,等她跑不動應該會要求休息……吧?屆時自然也就能弄清這孩子的忍耐底線。
宮田日和一聲不響悶頭就開始跑。由於沒有得到“停止”的命令,她就這麼繞著不算太大的空地一圈又一圈,直到汗水濕透頭發也沒哀求或是哭喊著撒嬌。
“傻瓜嗎?”一口一個迷你甜甜圈的江戶川亂步趴在二樓欄杆上,趴在他旁邊的與謝野晶子揉著眉頭歎氣:“不是傻吧,太老實了。”
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老實。
去給警局送大禮包的織田作之助也回來了,同樣趴在欄杆上向下看:“日和,不知道。”
“不告訴她的話,她就不知道邊界在哪裡,不會主動結束行動。”在這個問題上,他也頭疼了很久。
這一跑就從黃昏時分一直跑到銀月高懸,最後還是福澤諭吉實在看不下去出聲阻止,宮田日和才從無限繞圈中解脫。
小姑娘白皙的小包子臉通紅,劉海被汗水黏在額頭,呼吸急促,手腳不自覺顫抖。
先天條件好,並不意味著能夠不經鍛煉就獲得成就,哪怕簡單的長跑也是如此。運動過量的症狀出現在她身上,福澤諭吉皺眉小心觀察,生怕這孩子出什麼意外。
“我希望你能學會量力而行。”
眼見她的呼吸頻率逐漸恢複,社長將手裡提著的木刀交給日和:“在一件事上用儘力氣,後麵就什麼也做不了。”
第一天的刀術學習到這裡就戛然而止,最後一刻日和才摸到木刀。她抱著還帶有新鮮木材氣味的木刀往複摩挲,頭頂傳來男人嚴肅的告誡:
“你的人生絕不僅僅隻存在於一個點,它會是條無限延長的線,然後拓展成為一個麵。慢慢走,不要急,留些力氣期待明天。”
“期待……明天?”
小姑娘抬起頭,平靜無波的紫色眸子清晰倒映出夜晚星河。福澤諭吉點頭:“是的,期待就是希望,想要看到的景象。”
“我……不知道。”她抱緊木刀:“每天都是一樣的,不停循環重複。”
“昨天和今天一樣嗎?”福澤先生揉揉她汗濕的頭發:“昨天遇到的人今天也遇到了嗎?”
宮田日和茫然搖頭。
有些人出現,然後消失;有些人出現,然後一直出現。
時間在腳下流動,就像河流永不停息。
“每一天都不一樣,昨天的日和與今天的日和更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