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 病床上的黑發男人睜開眼睛。
治療室裡沒有人。
宮田日和在他第一次清醒時通知了武裝偵探社的其他人,不喜歡被人打亂計劃的port mafia首領掙紮未果後爽快躺平等待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
織田作, 就這樣好好活下去吧。有朋友,有戀人,有值得為之奮鬥的事業,有彌補心靈空隙的愛好。在太陽底下,大笑著一直活到白發蒼蒼牙齒搖晃。
這正是我想要的。
他就像隻矯健的黑貓,無聲無息離開病床。紮在血管裡的滯留針被胡亂拔出來扔在枕頭上,太宰治對於淌血的手背不聞不問, 毫不在意。
——要是能這樣沒有痛苦的死去,未嘗不是件好事。
翻出窗戶前, 黑發青年留戀的回頭向門口望了一眼,就好像能在那裡看見闊彆已久的友人。然後, 他翻開治療室臨街那麵的窗戶,長腿邁出去一半正打算彎腰……完全不會被認錯的昂貴古董刀連著刀鞘結結實實砸在腿上。
太宰治:“……”
不是吧, 不至於啊, 你來真的?
骨裂聲在夜深人靜的半空中顯得尤為清脆。
“抓到了,膽敢忤逆大人的螻蟻!”
空蟬拿著從日和哪兒接過的鶴丸國永,看架勢一點也不像隻打算敲斷腿, 更像是想把太宰治整個人敲成渣渣。
大意了,這個咒靈居然會收斂氣息隱藏自己。她還不用睡覺,除了宮田日和誰的話都不聽……
太宰治這會兒被卡在窗戶上,出是肯定出不去, 進……他也沒那個本事重新進來, 總之就是特彆尷尬。空氣安靜了一分鐘, 黑發青年朝咒靈苦笑:“我還能再申請個優待嗎?”
空蟬對人類的排斥是純然的厭惡, 她沒有使用主人的佩刀,而是凝聚咒力,像推瓶塞一樣“啵”的一聲把卡在窗戶上的逃犯給懟回治療室。至於那家夥該怎麼從地上爬起來,她就不管了。
來“處理善後”的是織田作之助。日和可以與咒靈空蟬共感,治療室這邊發生的一切都會第一時間被她知曉。織田作之助舍不得她大半夜還來回奔忙,了解到這個奇怪的陌生人正是當年和她走散的大庭葉藏,渾身殺氣一下子就全都收回去了。
“我去看看,會心平氣和好好說話……也許留在port mafia裡真的並非他本意?”
紅發青年撓撓後腦勺,某人苦心辯解也沒人願意聽的真相,就這麼簡單的被接受了。
年輕的portmafia首領此刻哭暈在地板。
等他推開治療室的門,剛好看見黑發青年渾身狼狽的樣子——不但沒有討要到晚飯,而且掉進水溝漂流兩公裡,甚至好不容易爬上岸又狠狠挨了一腳的,流浪貓。
不用說,武裝偵探社前任優秀男媽媽心軟了。
“……”
織田作之助沉默著走上前拎著領子把人從地上拎起來放上病床,作廢的滯留針和輸液瓶被扔進醫療垃圾桶,太宰治角度異常的腿引起了他的注意:“啊,對不住。”
日和對他的話言聽計從這個毛病,至少二十年內是改不掉了,還好空蟬沒有把場麵搞得太血腥,力道也拿捏得當。
額……這人隻是骨頭折了,腿還在,幸好幸好。
“異能力對你沒有用,就,就好好休息一下。那個……與謝野說你需要補充營養保證睡眠,有什麼話需要我去替你向家人轉告的麼?”
不管怎麼說,把人打傷了就要負起責任。
太宰治本以為又要麵對一回友人的槍管,沒想到他比他想象中還要善良溫和。
“不用了,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
黑發青年落寞的垂下頭,海藻似的頭發遮住半張臉。
織田作之助拿這種什麼話都拚命憋在心裡還要默默散發黑氣的類型沒啥好辦法,唯一能替他做的就是下樓去便利店買了份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回來,口袋裡還裝了塊打算捎給日和的巧克力。
“先吃點東西,太晚了不方便開火,明早給你燉點魚肉粥。”
重新審視這個似乎名叫“大庭葉藏”的年輕人,織田作之助赫然發現他寬大的病號服下瘦骨嶙峋——都快和剛收養來的芥川龍之介差不多了。
太宰治端著紙碗,差點把關東煮裡的蟹子福袋看出一朵花。
熱熱的,燙燙的。
“我開動了。”
他小心翼翼拈起筷子紮起那隻福袋,小口小口咬碎吃下去,偏過頭等了一會兒,又紮起一塊蘿卜。
在織田作之助驚詫的目光中,太宰治放下筷子:“多謝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