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對此刻的牛頭武士而言,天底下再沒有比繪製蹄子圖案,更重要的事情。
“這是……賜血儀式!”
葉子想起,他和哥哥曾經聽老糊塗說過,圖蘭人中的上位者,可以將自己蘊藏著祖靈神力的神聖鮮血,賜予英勇作戰,取悅了祖靈的下位者。
表示用上位者的勇氣和榮耀,幫下位者驅逐了血脈深處的卑劣和怯懦。
從此,下位者便擺脫了過去的身份和族群。
有資格以仆兵的身份,加入上位者的氏族,踏上更加危險,也更加榮耀的征途。
聽完老糊塗的講述之後,葉子和哥哥曾經不止一次爬到最高的曼陀羅樹上,用最寬大的樹葉包裹住自己,把腦袋枕在胳膊上,在輕風中晃晃悠悠,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得到上位者的榮耀血脈,擺脫卑賤的“鼠民”身份,成為高貴的氏族武士,甚至是得到祖靈祝福的圖騰武士。
沒想到,哥哥這麼快就實現了他的夢想。
非但擺脫了最低賤的血脈。
還加入了圖蘭五大氏族之一,體型最龐大,力量最強橫的“血蹄氏族”。
可惜,是以屍體的身份。
葉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知道,牛頭武士是不會殺他的。
老糊塗難得清醒的時候,曾經告訴過他,圖騰武士戰鬥的目的是為了取悅祖靈。
所以,當他們進入“圖騰狂化”的狀態,一定會去挑戰足夠強大,至少是足夠勇敢的對手。
勝敗、生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膽魄,勇氣,血性,榮耀。
剛才牛頭武士之所以召喚出圖騰戰甲,並非因為他在無甲狀態下打不過哥哥。
——就算不召喚圖騰戰甲,就算不躲不閃也不格擋,哥哥超水平發揮的一刀,仍舊砍不斷牛頭武士的骨頭。
隻要對方認真起來,用兩根手指,就能擰斷哥哥的脖子。
但對方恐怕沒想到,在一座小小的鼠民山村裡,還有人膽敢向他揮刀。
哥哥的勇氣打動了他,才用圖騰戰甲,給予哥哥應有的榮耀。
同樣道理,身穿圖騰戰甲的牛頭武士,是不會殺死葉子的。
殺死這樣一個失魂落魄,坐以待斃的少年,非但不能取悅祖靈,反而是在玷汙神聖的圖騰之力。
現在的葉子,連死在牛頭武士手裡的資格都沒有。
意識到這一點的少年,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恰恰相反,他感覺媽媽和哥哥的亡靈,還有俘虜堆裡的安嘉和其他人,都死死盯著他。
他們的目光猶如從亡靈的深淵裡射出來的鎖鏈,將葉子的手腳死死捆住,拖入最濃烈的黑暗裡。
……
“走啦,走啊,你們這些卑賤的老鼠,不想死無葬身之地,就從這裡走過去!”
三天之後。
圖蘭河最湍急的支流“野牛河”上,靠近一座落差上百米,水勢洶湧的瀑布,一隊隊鼠民俘虜,正在列隊過河。
血蹄武士們揮舞著鑲嵌尖刺的牛尾長鞭,將畏葸不前的鼠民抽得皮開肉綻,一邊用最惡毒的咒罵,折磨著俘虜們的心靈,一邊卻哈哈大笑,仿佛在看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
鼠民俘虜們的雙手都背負在身後,被牛筋繩死死捆住。
牛筋遇水收縮,深深嵌入俘虜們的血肉,疼得他們冷汗直流,更沒辦法在又濕又滑的激流中保持平衡。
而且,俘虜不是獨自前進,而是十個一列,被筆直而富有彈性的曼陀羅樹枝固定住,像是一條凍僵的毛毛蟲。
村子被付之一炬的時候,幾乎所有俘虜,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
三天不眠不休的長途跋涉,走的儘是最崎嶇的山路,血蹄老爺們又隻給他們一丁點又餿又硬的陳年曼陀羅果乾吃。
不少俘虜的傷口化膿,渾身滾燙,奄奄一息。
更多人饑腸轆轆,手腳酸軟,渾身無力。
理論上,瀑布上方的野牛河裡,齊腰深的河床上,有一塊塊凸起的巨石,貫通兩岸,能充當踏腳石,讓他們踩著趟過去。
問題是,那是“齊”血蹄武士的“腰”。
絕大部分鼠民都比血蹄武士要矮好幾個頭甚至一半。
對血蹄武士而言,齊腰深的河水,往往能沒到鼠民的胸膛、脖子甚至頭頂。
再加上踏腳石被水流衝擊得又濕又滑。
瀑布上方的水流又特彆湍急。
震耳欲聾的轟鳴,也像是鑲滿尖刺的戰錘,持續不斷轟擊著俘虜們的腦殼,令原本就頭腦昏沉的鼠民們,愈發感覺天旋地轉。
不少俘虜一踏入野牛河,就一個趔趄,栽倒在冰冷的河水裡。
一串十名俘虜,隻要有兩三個被衝進河水,其他人往往也站不住腳,被拖累著一起滑落瀑布,在慘叫聲中摔得粉身碎骨,消失得無影無蹤。
血蹄武士卻渾不在意,根本不可惜他們辛辛苦苦抓到的俘虜,就這樣葬身魚腹。
隻是拚命揮舞牛尾鞭,催促剩下的俘虜渡河。
“野牛河的對岸,就是血蹄氏族的主城,黑角城!
“黑角城,是英雄之地,神聖之地,榮耀之地,絕不能被怯懦者的不潔之血玷汙。
“你們這些卑賤的老鼠,想去黑角城,擺脫肮臟的血脈,參加榮耀之戰,隻有一條路,就是從這裡走過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