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鼠民們用自己的隱忍、辛勞、鮮血乃至生命,贖清了祖先們在千萬年前犯下的罪孽,就意味著他們的血脈不再卑汙,而是和所有氏族武士一樣榮耀、聖潔、是由最純粹的勇氣凝聚而成的結晶。
這時候,大角鼠神的化身,就會降臨人間,帶領全體鼠民,建立自己的氏族,並且奪取“戰爭酋長”的王座,千萬年來第一次,由鼠民來統治整片圖蘭澤。
葉子說得天花亂墜。
看他麵紅耳赤,雙眼放光,唾沫橫飛到要口吐白沫的程度,孟超再次把混合了蜂蜜的涼水遞過去,讓少年冷靜一下,並且斟酌著提醒道:“大角鼠神……真有意思……不可思議……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收割者,這當然是真的!”
葉子揮舞著拳頭,以少年獨有的銳氣,咬牙道,“這個世界不公道,收割者,難道你沒有發現,這個世界很不公道嗎?
“我們鼠民好端端居住在自己的村子裡,沒有招誰惹誰,離黑角城這麼遠!
“為什麼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武士們,就能衝進我們的村子來燒殺搶掠,把我們像是豬玀一樣捆綁起來,押到黑角城來,充當他們的仆兵和奴隸?
“我們的親人都被他們殺死了,家園都被他們毀滅了,但我們還要乖乖聽他們的話,不是在競技台上,和彆的鼠民打得頭破血流,就是在鍛造武器的工場裡,熱死,累死,不小心掉進熔爐,活活燒死!
“我承認,在競技台上揮舞戰刀,砍倒彆的鼠民仆兵時,那感覺是挺痛快的!
“但下了競技台,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又不是彆的鼠民仆兵毀掉了我的家園,我為什麼要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而那些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氏族老爺們,卻能高高坐在觀眾席上,看著鼠民們自相殘殺,打得頭破血流,他們卻能哈哈大笑呢?
“我甚至在想,搞不好當我和彆的鼠民死死抱作一團,在血泊裡滾來滾去的時候,那個殺死我哥哥的斷角牛頭武士,就坐在觀眾席上,笑眯眯看著我的‘表演’呢!
“一想到這個,我的胸口就像是塞進去了一把火,氣得整個胸膛都要炸開來了!”
孟超點點頭。
很為鼠民少年的覺悟感到高興。
倘若葉子是那種沉迷於力量和殺戮快感,而忘記掉戰鬥的目的,以及殺戮的意義的人。
就算天賦再高,孟超也不會在他身上,浪費半秒鐘時間的。
“你的對的,收割者,所謂高高在上的氏族老爺們,隻是一群嗡嗡亂叫的蒼蠅,不,不是蒼蠅,是蚊子,是碩大無朋,能將鼠民們的鮮血活活吸乾的蚊子!”
葉子從孟超讚賞的眼神中,看到了鼓勵的光芒,他攥緊拳頭,繼續說下去,“憑什麼氏族武士們就能以光芒萬丈的姿態,踏上最榮耀的戰場;而鼠民不是在工場和礦洞裡被壓榨至死,就是要充當炮灰,去消耗敵人的魔法和箭矢?就算打了勝仗,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不是默默無聞地死去,就是要繼續忍受氏族武士的壓榨,一直壓榨到死!
“這該死的日子,哪天才能到頭呢?
“氏族老爺告訴我們,這是因為我們體內流淌著卑汙的血脈,我們的祖先犯了各種各樣的錯誤甚至罪行,主要是‘怯懦之罪’的緣故——他們都是過去數千年間,曆次‘榮耀之戰’的逃兵,就是因為他們的膽怯逃跑,才令整條戰線全麵崩潰,導致了整場戰爭的失敗,才令無比強悍和勇敢的圖蘭勇士們,始終沒能征服‘聖光之地’。
“所以,我們必須為祖先的所作所為贖罪。
“但我懷疑,這都是騙人的。
“因為我仔細觀察過,也問過蜘蛛他們,以及在黑角城生活了十幾二十年的鼠民雜役們。
“他們告訴我,無論鄉下地方,還是在黑角城裡,鼠民的數量,都比氏族老爺們的數量,多出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這不對啊,收割者,你想想看,老爺們說,我們的祖先是因為當了逃兵,才淪為鼠民的,可鼠民的數量又是氏族武士的十幾倍,這豈不是說,在曆次榮耀之戰中,浩浩蕩蕩的圖蘭大軍裡麵,十個勇士,就有九個會當逃兵?”
“……”
這下子,連孟超都大為詫異鼠民少年的敏銳直覺和清晰思維,忍不住驚歎道,“恭喜你,葉子,你發現了盲點!”
“這都是你的功勞,收割者。”
鼠民少年的臉紅了一下,接著又搖起了尾巴,頗為驕傲地說,“是你教我怎麼用手指以外的工具來計數,怎麼運算最簡單的加法和乘法,怎麼去思考那些……我們村子裡從沒人思考過的問題。
“你知道嗎,我原先並不知道,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有什麼意義——在村子裡,我想的都是怎麼在最短時間內,摘到最多的曼陀羅果實,或者怎麼爬到最高的曼陀羅樹上,摘下最漂亮的黃金果。
“到了黑角城,血顱角鬥場裡麵,我滿腦子琢磨的都是如何變強,殺死所有的仇敵,為媽媽和哥哥報仇,還要找到安嘉。
“曼陀羅果實很好吃。
“變強也非常重要。
“但是,聽他們說起大角鼠神的故事,又用你教我的方法來思考,我才隱隱意識到,我的仇敵並不是斷角牛頭武士一個人,甚至不是派出斷角牛頭武士的血蹄家族,而是,而是某種更加厲害,更加龐大,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