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相信我,我比你想象中更加明白,隻不過,我既不認為一個擁有圖蘭之血的混血兒,能夠施展聖光魔法,是什麼‘褻瀆’或者‘邪惡’;也不認為僅憑這一點,就能推翻聖光神殿對聖光之地,長達萬年的統治,所以,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啊!”
孟超聳了聳肩,道,“不過,經過你的解釋,我終於可以確定,我們的立場和利益,是相當一致的,所以,你不妨繼續說下去,讓我知道,究竟應該怎麼互相幫助,才能讓我們都實現彼此的目的,撈到最大塊的好處。”
冰風暴仔細觀察孟超的表情。
確認孟超並沒有撒謊。
不知怎麼,微微詫異之餘,也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放鬆。
從聖光之地逃亡到圖蘭澤。
又從黑角城來到百刃城。
接下來還要深入圖蘭聖山,去麵對“毀滅號角”,“狂暴之刃”和“胡狼”的怒火,以及比獅王、虎王和狼王的怒火更加可怕百倍的,不可預測的考驗。
她實在太累了。
累得睜不開眼睛,累得不想再偽裝。
隻想徹底放鬆每一束肌肉和每一根神經,隨便找個人說出一切,然後,任憑命運或者彆的什麼東西擺布。
“我應該和你說過,我是聖光人族和圖蘭獸人的混血兒,我的母親是一名女巫,而我的父親則是一名潛入聖光之地,試圖製造混亂,竊取情報和寶物的冒險者。”
冰風暴咧嘴,擠出一個比嚎啕大哭還難看的笑容,自嘲道,“聽到這裡,你恐怕已經在腦子裡補充了好幾萬字的愛情故事,或許你會認為,就算我父親最終不告而彆,他和我母親,至少在一開始,肯定有過一段濃烈、炙熱、淒美、轟轟烈烈或者婉轉曲折的感情。
“至少的至少,他們也應該是互相欺騙,互相利用,在勾心鬥角的過程中,又不小心愛上對方之類——而我,便是如此俗套的愛情故事的結晶。”
孟超道:“難道不是?”
“的確不是。”
冰風暴幽幽道,“一個是女巫,一個是偽裝身份,潛入敵營,興風作浪的冒險者,他們的身份要求他們,摒棄一切普通人視若珍寶的感情,將自己完全變成一具血肉組成的,精密而穩定的機器。
“或許,在‘竊取圖蘭聖山地圖’這件事上,我父親的確欺騙了我母親,但我的誕生既不是欺騙,也不是意外,而是他們共同進行的一項實驗。
“沒錯,我僅僅是一個實驗品而已。”
“實驗?”
孟超道,“什麼實驗?”
“測試一個卑賤的混血兒,是否能施展聖光魔法的實驗。”
冰風暴怔怔地看著自己指尖均勻、緊密、溫暖的光團,繼續道,“雖然在千年之前,最初的巫師就掌握了從光之海洋中竊取力量,無需向聖光祈禱,就能施展魔法的方法。
“但光是這樣,還不足以徹底推翻聖光神殿的謊言。
“畢竟,就算巫師也是聖光人族,按照聖光神殿的理論,是由最純淨的光芒凝聚而成,隻是後來才遭到了汙染而已。
“聖光神殿那些精於胡說八道,蠱惑眾生的聖光祭祀,大可以構想出一百種全新的理論,來解釋‘巫師也能施展魔法’的現象,而他們也正是這樣做的。
“從‘巫師施展的根本不是魔法,僅僅是偽裝成魔法的樣子’,到‘巫師喜歡偷偷到墓園裡挖掘屍體,汲取虔誠逝者體內的信仰之力,作為自己的力量之源’,再到‘不可置疑聖光,聖光自有安排’,諸如此類的‘補丁’,多著呢!
“所以,一千年來,巫師和女巫們始終為無法動搖聖光神殿的理論而苦惱。
“直到我的母親,在潛入某座魔法塔,試圖竊取‘大滅絕令時代’的古老資料,卻無意間撞上了我的父親——他當然是她的同行,都是為了古老的典籍、筆記和地圖而來。
“在聯手擺脫魔法師和守夜人的追殺,又識破了我父親的身份之後,我的母親突發奇想。
“眾所周知,聖光人族和圖蘭獸人的混血兒,向來是被雙方一起鄙視、厭惡甚至憎恨的存在。
“無論聖光之地還是圖蘭澤,都容不下這些體內流淌著雙重血液,根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怪物。
“混血兒的存在,簡直是對聖光和祖靈的共同褻瀆。
“那麼,倘若這樣一個根本不該存在於世界上,一出生就背負著詛咒,應該立刻被扼殺的‘褻瀆之子’,竟然能施展最強大的聖光魔法,這是否能徹底推翻聖光神殿的謊言,讓施展魔法的門檻大大降低,讓絕大多數渴望力量的人,都願意成為巫師而不是魔法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