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菲放下筆:“你的母親呢?什麼態度?”
“我母親非常相信他,所以我給了他一筆錢。”他靠著椅背,不知什麼時候拿起了擺在桌上的棒球,有一搭沒一搭地拋著玩,“勸他轉行。”
梁菲說:“所以,你的母親並沒有捍衛你身為病人的尊嚴。”
“是。”
“其實在勾愷之前,我聽我弟弟提過你。他叫梁沐,他也是a大的學生,跟你不同係的。”
“是不是三點水的木,左臉頰有塊胎記?”
梁菲似乎是沒想到,“你記得?”
“嗯,一起上過選修課。”
“我聽我弟弟說,你從小到大都是各種保送,各種評優,家裡的獎狀能糊滿四麵牆,而且你的記性特彆好,他說你看書一目十行,看一遍全都記住了。上次還看到一個法語教授給你寫了一封推薦信,讓你去他們學校做法語演講。我弟弟說你是他難得不討厭的富家子,待人接物都很溫柔。所以勾愷找到我的時候,我很驚訝。”
“我也很驚訝,我從小就很乖,但我身邊的人都更喜歡我哥哥。”
“如果再給你個機會,你還會當乖乖仔嗎?”
“不會。”他似乎厭惡極了現在的自己。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你從小一直以來太優秀,沒有受過任何挫折,抗壓能力相比較一般的男生,可能會弱一點?有時候彆人的不注重細節,可能傷害了你?”
“你是想說我扛不住事兒,太矯情?”他挑眉,半開玩笑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梁菲馬上解釋。
他也馬上露出一個令人心動的笑:“沒事,我並沒有生氣。”
也許是格外出挑的外形和從小優秀的教養,致使他的言談舉止比很多正常人都懂事禮貌、得當妥帖。相比之前所有來谘詢的患者,坦誠不躲避,禮貌又能拿捏人情世故,如果對方需要,他可以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傷疤攤開讓人觀賞,她隻是個普通的心理醫生,但他卻是個令人束手無策的完美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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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s學院宿舍。
“哎,不是說今天晚上a大小哥哥請吃飯嗎?小祝,小哥哥呢?被放鴿子啦?”
舍友一進門,就見小祝坐在電腦前正在看校招信息,跟霜打得茄子似的,沒精打采地拖著音說:“取消了。”
舍友哀嚎連天。
“靠,你耍我們啊!”
“我剛剛下午才去買的小裙子。”
“都說了隻對美女友好!”
“你咋沒把濛濛照片發過去啊?就說咱們學校校花主動約呢!”
葉濛正巧進門,被人點炮,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們,“詐騙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們騙出個男朋友來。”
“你本來就是公認的校花,誰詐騙了!”舍友笑嘻嘻地把她拉過來,“財經院那院草還在追你嗎?”
“打住。”
小祝雙唇仿佛被膠水沾住,蠕動了幾次都沒張開口,眾人瞧她這若喪考妣的表情,才意識不對勁,“怎麼了?”
“今天a大小哥哥發過來一條消息,說聚會取消,我問他為什麼,他剛剛給我回過來一條消息,說他們新聞係一個學弟自殺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玩這麼大?我們已經醜到需要用自殺來逃避飯局了嗎?”
“彆開玩笑!人家很優秀人很好的,還是個富二代。”
“人總有各種各樣活下去和活不下去的理由啊。”葉濛隨口安慰道。
小祝憋著勁,想哭哭不出,因為去年在勾師兄的聚會上見過這位學弟,還聽他唱了一首歌,葉濛問她好聽嗎。
小祝努力回想,“一般般。但是不可否認,他真的很有魅力。明明唱跑調了,所有人都不忍心讓他尷尬,幫他一起往下接。你說說,這樣一個人。為什麼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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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菲第二天下班沒走,她調出電子檔案,看著那張標準冷淡的寸照。
照片中的男孩英俊挺拔,有蓬勃的少年氣,精致、棱角分明的五官稱不上多令人難忘,但偏偏擁有一雙令人心動的深情眼,漆黑的瞳孔裡仿佛藏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鹿,眼底儘是溫柔和笑意,單是這麼靜態的照片,卻也能感受到他張揚的氣息,整個人意氣風發宛如一棵青澀明朗的白楊樹。這樣的人,無論在哪,明亮乾淨的都如同一束光。
檔案備注:李靳嶼,二十二歲,a大新聞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