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一斤,天鵝牌的,這還是彆人給我們家送的禮。另外我這兒還有兩盒火柴,一包牙粉,一塊洗頭膏。”他算了算,二十個雞蛋在供銷社賣一塊錢,還得搭雞蛋票,自己拿來換的東西零零總總加起來得有個一塊多兩塊錢了。

全都是供銷社要票才能買的,梁寶珍一合計,立馬應了,等著人回家把東西取來,把二十個雞蛋放進男人自己帶來的籃子裡。

她的袋子裡倒是多了一堆生活用品。家裡牙粉也不太夠了,這回倒是解了急。

又站了一會兒,有個女同誌用一包鹽把袋子裡的幾斤山貨給收了,都是新鮮的野菜,有的給曬乾了,能吃上好一陣。臨了收貨的時候,見著裡頭有幾根硬邦邦的木頭,專程拿了出來,“同誌,這我可不要啊。”

梁寶珍一看,應該是爸和二哥泡酒用的金剛刺被梁寶玲收了進來,“我妹沒注意給撿進了袋子,你拿出來吧。”

為此,女同誌還少給了一勺鹽。

東西都換完了,寬敞袋子裡隻剩下一堆金剛刺,梁寶珍四處望望,也沒看到能換糖票或者直接換袋白糖的,有些遺憾。

“同誌,你這金剛刺換不?”一個穿著皺巴巴工裝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看著地上口袋裡露出的半截黃木頭樣的東西發問。

“你要換?”梁寶珍看一眼他脖子上搭的毛巾,上頭有釀酒幾個字,一時明了,“你們釀酒廠不都是直接去收嗎?還要這零的?我這就幾根。”

家裡梁誌高喜歡泡點酒,平時打酒貴,也舍不得用糧食釀酒,不如自己圖個輕省上山挖幾根金剛刺來泡酒,味道稍微差點,但也能過個癮。

“你是哪個村的?還有金剛刺嗎?”男人是鎮上釀酒廠采購辦的,原本和附近幾個村合作收金剛刺,不過前陣子一場山火給燒了好幾天,廠裡的存貨也不夠了,這才出來碰碰運氣。“要是有,你多帶些來,有多少要多少,我都給換。”

“能換白糖或者糖票嗎?”糖太稀罕,梁寶珍就隨口一問,也沒抱多大希望。

“有,你這我收了,給你張糖票。另外你們村裡山上還有沒有,有的話弄來,我收了,折一毛錢一斤的價格給你換東西。”釀酒廠收金剛刺價格是一毛錢一斤,倒也沒多給沒少給,這裡幾根估摸也就七八斤,救不了急,不過他看重的是後頭的金剛刺。

“我得回去看看,估摸能挖個六七十斤。”梁寶珍接過一張糖票,把幾根金剛刺給遞了過去,這事兒確實是自己占便宜了,糖票多珍貴啊。不過她也明白,這人是想以後在自己手裡多換點,“同誌,下回這個時間,你看能不能找點各種票,我們在鄉下很多東西買不著。”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你隻管把東西帶來。”

收好珍貴的糖票,梁寶珍帶上東西往鎮口等班車,讓城裡供銷社去買布,還有大隊長要的尿素袋。

*

在鎮口坐上去城裡的班車,一人交了兩毛錢,還看了看介紹信,顛簸了一個多小時,這就到了。

城裡的供銷社比鎮上的要大不少,東西也齊全,宋春花給梁寶珍下了任務,得買塊紅布,再買一對搪瓷盅回去,彩禮備不了多少,這是不能缺的。

早上上新布的時間是八點,這會兒天剛擦亮已經擠了一些人,梁寶珍暗自慶幸起得早,要是再晚來一會兒估摸連塊顏色鮮亮的布的影兒都見不到。

眾人手上攥著錢和布票,個個手舉得老高,就怕營業員不收自己的,今天運氣好,上了正紅色和淺黃色的平紋布,這顏色漂亮,在一堆黑灰藍的布匹中顯得格外亮眼。

費了勁兒,終於扯了十尺紅色平紋布,一尺布四毛,這就花了四塊錢,能做衣裳和褲子。從人群中擠出來,梁寶珍終於鬆了口氣,拿著新鮮熱乎的糖票上供銷社的櫃台花了七毛錢買了一袋白糖,再轉悠看看,又買了一對搪瓷盅,三把牙刷,一張毛巾。

昨晚宋春花算了要買的東西,從手帕裡拿了七塊錢給她,零零總總加上車費,應該能剩個□□毛到一塊錢,留著給她防身用。

買完家裡的東西,梁寶珍掏出自己的私房錢,一共六塊五毛三分,這是自己從小到大,包括畢業一年攢的錢,給即將結婚的村裡好友李秀娟買了一板鋼發夾,一朵絹花,花了三毛錢。

“同誌,你們主任在嗎?”把所有東西收好,梁寶珍四處望望,沒見著供銷社主任的身影,她還得給大隊辦事。

京市西側供銷社主任叫劉堅,和王大力媳婦兒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不過王大力自打知道這事兒就非跟人攀關係,成日親熱喊上一回堂叔,沒彆的,就想討幾條尿素袋。

“在後院庫房呢。”營業員認得這姑娘,兩個月前從一向摳門的主任手裡討了兩條尿素袋,可把主任心疼壞了。

“麻煩你幫我叫他一聲,就說他堂侄兒有事兒找他。”

...

“哎哎哎,你這是餓死鬼投胎啊?”劉堅雙手叉腰站在院中,一個頭兩個大,他看著剩下的六十四個尿素袋真要被這人給收了。“許盛傑,你這就不地道了吧。”

許盛傑嘴裡叼著根煙,拿根繩子把院裡尿素袋捆好,打了個八字結,最後一拉緊,青筋凸起的右手拍拍尿素袋,笑得滿意。

“老劉,你彆那麼小氣。”

兩人當年是戰友,一塊兒上過戰場,屬於是過命的交情。劉堅退伍得早,回來還混上了供銷社主任的位置,半個多月前得知許盛傑退伍回京,他還請人去國營飯店吃了頓飯。

誰知道,轉頭這人就盯上自己的尿素袋了。

尿素袋是行銷貨,麵料像綢子似的,又輕又柔,染了色再裁縫成褲子穿上身,風一吹呼啦啦的,特彆拉風。五毛錢一個袋子,做成一條褲子也就一塊,卻不比百貨大樓賣的十多塊錢一條的褲子差,因此一般人買不著,特彆搶手。

“又不是不給錢,你賣誰不是賣?”

劉堅知道戰友的家裡情況,他妹一直病著得花錢,“你小子,嗅著味兒來的啊,算了,三十二塊錢,就收你三十。”

“成,仗義啊。”許盛傑衝他點點頭,嘴裡叼著的大前門也跟著晃了晃,落下一點兒煙灰。

“主任,你堂侄兒又派人來了,還是上回的女同誌。”營業員站在後院口喊了一嗓子。

劉堅一聽,忙揮手,咋又來個土匪,“跟她說,沒有尿素袋了,全都被土匪流氓頭子搶走了。”

說這話時,他掃一眼旁邊的許盛傑,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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