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寶珍結婚的陪嫁準備得差不多了,梁家大院裡,梁誌高親手打的幾樣家具都齊活了,正放著晾曬通風,一件黃木梳妝盒,供銷社的買不起,梁誌高自個兒砍樹給打的,他手藝巧,做出來的梳妝盒不比供銷社的差,也是精致的。
另有一對搪瓷盅,兩張毛巾,一個暖水瓶,一個米櫃。
因著大麵村的規矩,定親後結婚前的新郎新娘不能見麵,梁寶珍再沒見過陳思明,隻說好了二十七去領證,二十八辦酒。
陪嫁裡隻還差兩床床褥,得買大紅帶喜鵲的,上回進城沒買著,宋春花這回托人問過,明天城裡供銷社能有。
今兒大紅的衣裳褲子做好,就差最後收尾,針線不夠,宋春花一手拿著針,一手捏著線,抬頭望著上方就是穿不進去,“這年紀大了,眼睛真不好使。”
看看在雞舍摸雞蛋的小女兒,一嗓子喊了過去,“寶玲,過來給我穿穿線。”
梁寶玲先把雞蛋放好咯,這才蹦蹦跳跳幫忙穿線,這是她的拿手活,一次就成功,“給,媽,你這衣裳做得好漂亮。”
一身紅色對襟褂子,扣子用的梅花扣,褲子修長筆直,布料好,做出來的也有板有眼。太陽晃眼,宋春花舉著衣裳,讓閨女拿著褲子就這麼一比劃,仿佛就見著了閨女穿著衣裳出嫁的模樣。
真是快了呀。
“媽。”梁寶珍從外頭回來,一眼就見到了自己的衣裳,顏色鮮亮,特彆好看。
“快試試去,不合適媽再給你改改。”宋春花忙把閨女推進屋,看著褪下粗布舊衣裳換上嶄新紅嫁衣的閨女,唇紅齒白,水靈靈的,當即紅了眼眶,“我這麼漂亮的閨女,真要便宜陳同誌了。”
之前盼著閨女有個好歸宿,臨了真快到結婚的日子,突然又不舍起來。以後鄉下城裡隔挺遠,許久都見不上一麵,哎。
“媽,你彆難過啊。”梁寶珍替宋春花抹抹眼淚,又給拍拍背,哄著人。
“我這就是沙子進眼裡了,這不是大喜事兒嘛,媽替你高興。”宋春花握著閨女的手,看著孩子漂亮的五官,眼睛,鼻子,嘴,這幾天得多看看,以後就不容易見著。
梁寶玲跟在身側,偎在宋春花身邊,跟著說話,“姐,媽昨天還偷偷抹眼淚呢,舍不得你!”
“你這丫頭!”宋春花扭頭就給了小女兒一眼,“儘揭老娘短。”
“媽,這有啥!我也舍不得姐...”梁寶玲起先還不覺得,現在一晃眼就剩幾天時間,梁家人心裡都有些難受。
“好了好了,彆說這些,到時候惹得你姐哭著出門,那可不吉利。”宋春花擺擺手,一手攬著一個閨女,跟梁寶珍說起體己話,“以後到了婆家手腳勤快點兒,知道不?雖說我閨女哪裡都好,可到了婆家就不一樣,畢竟不是一個姓,不能讓人揪著小辮兒。還有你嫁得這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太近,有啥事兒我們一時半會兒也使不上勁兒,和鄰裡鄰居也得好好處,互相有個幫襯...”
“知道知道,媽,我都記心裡呢。”梁寶珍知道她媽的心,彆的不圖,兒子閨女能好好的就成。“不過,媽,我心裡其實沒底呢,也不知道以後日子怎麼樣。”
宋春花覺得閨女就是讀書讀多了,想太多,“能怎麼樣?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你想過成啥樣就過成啥樣。姑爺是個有本事的,你也得多上進,以前我還想著人是城裡的,你這屬於高嫁了,難免要受點委屈。後來一想,不嫁城裡難道還要一輩子在地裡刨食嗎?我每回進城看著人城裡女人,穿得多好看,臉蛋又白又嫩,哪裡是我們能比的?以後你也這樣,媽看著就高興。”
“媽,以後我也給你買雪花膏,你往臉上一擦,也白白嫩嫩。”
“哎呦哈哈哈哈,你媽老了,用不著那些。你們小年輕自己用。”
梁寶珍沒見過宋春花擦什麼東西,以前人也年輕漂亮,經過這幾十年的歲月,到底是留下了痕跡。
“反正啊,你也彆怕,大姑娘家出嫁前心裡是有點害怕,以後就得去彆家過,哪能心裡安穩呢,我以前也這樣。”
“那你跟我爸當時也這樣?”
“那肯定啊。”宋春花憶起往事,更是滔滔不絕,“我那時候麵都沒見著,就被你姥姥姥爺給定了親,說是給我說了個隔壁村最俊的娃,我當時才不信呢,能齊齊整整就不錯了。後來結婚那天才見著第一麵,當時,我真是鬆了口氣,沒想到...”
“沒想到還是個帥小夥兒呢!”
梁寶玲突然插話,逗得屋裡兩人哈哈大笑。
梁誌高叼著旱煙回來時,就聽著三閨女屋裡熱鬨,自己媳婦兒和孩子們笑鬨做一團,他探頭一望,“咋啦?這麼高興。”
“爸,誇你帥呢。”
梁誌高黝黑的臉一紅,幸好膚色給遮掩住了,立馬扭頭就走,“哎,說這些乾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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