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探測星船耗費的時間更多,直到傳回消息,出口處是安全的虛無地帶。
阮秋這才進入星艦,在兩排軍艦的護送下通過躍遷點。
裂縫關閉,周圍是空蕩蕩的星空,細碎的石塊緩緩飄浮著。
星艦快速往前行駛了半個小時,抵達禾初羅蘭星的坐標。
觀測屏中,一顆灰色的星球安靜出現。
阮秋給司詢發傳訊,告訴他自己到了。
不出所料,禾初羅蘭星早已是一顆廢棄的星球。
前去查探的聯盟軍很快返回,確認星球上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跡象。
拍回的幾張照片裡,星球表麵是乾涸皸裂、看起來像石頭的泥土,沒有任何植物,也沒有氧氣和水。
襲淵問道:“想上去嗎?”
阮秋遲疑著,點了點頭。
在襲淵的命令下,一行星艦依次降落在禾初羅蘭星。
下屬擺好照明燈,阮秋戴好微型呼吸機,換上特質的鞋子,小心翼翼踏上這顆陌生的星球。
他茫然環顧,雖然早有預料,但心情仍舊低落。
襲淵也帶上呼吸機,帶著阮秋在附近走了一圈。
阮秋看著腳下的地麵:“這裡以前,應該很漂亮。”
他還在水缸裡的時候,阮木有時會向司熒提起禾初羅蘭星。
那顆星球美麗又獨特,每一個誕生於此的人,死後回歸泥土,不斷滋養著大地,讓這裡永遠灌滿生機。
然而阮木的族人一個一個被因賽特人抓走,有的扛不住折磨,有的選擇自我了斷。
星球得不到養分,漸漸成了荒星。
阮秋蹲下來,伸手撫摸著乾涸的地麵。
莉羅跟了過來,用手中的儀器探測地表:“這裡全是土,一點彆的東西都沒有。”
阮秋在蹲在地上,莫名想起夢裡的陸極,就是這樣讓他離開。
他釋放精神力,嘗試注入泥土當中。
襲淵不知道他在乾什麼,也一起蹲下,默默看著他。
阮秋嘗試了兩分鐘,地麵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他有些挫敗,正想離開,莉羅恰好走到附近,手中的儀器有了動靜。
“咦?”她推了推眼鏡,“這裡有能源。”
儀器上顯示,滲入泥土的能源沒有消散,而是凝聚成一團,緩慢地延展。
莉羅用工具挖了一點點泥土出來,發現包裹著能源的地方,土質有明顯的變化。
她雙眼發亮:“你果然是這顆星球的人。”
莉羅不知道阮秋的夢,但他的精神力能影響這顆星球。
阮秋心跳加速:“那我是不是……”
襲淵皺眉:“先回去。”
這顆星球這麼大,就算真的能被阮秋改變,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精神力,他也得告訴司詢。
阮秋明白這點,乖巧點頭:“好吧。”
他與襲淵一同回了星艦,莉羅不肯走,繼續留在星球上探測。
晚一些的時候,司詢才有空,與阮秋實時通訊。
“確定嗎?就算土質得到改變,也不一定能催生植物。”司詢不想打擊阮秋,但還是實話實說。
禾初羅蘭星現在沒有氧氣,要想另外培育花草,也比較麻煩。
總之他建議這件事情以後再說,阮秋畢竟還是個學生,他可以暫時不承擔這項責任。
“想喚醒一顆星球,沒有那麼簡單,”司詢語氣放柔,安慰阮秋,“我知道你為你的同族感到難過,但逝者已矣,過去的都過去了。”
阮秋看著投屏中的司詢:“我知道了,舅舅。”
司詢還有事要忙,很快切斷了通訊。
最終,阮秋還是決定多留兩天。
他把先前的那一小塊土地當成了試驗品,陸陸續續往裡麵注入精神力,再讓莉羅探測。
可惜事實果然不如他想象中那麼簡單,他這些精神力還是太少了,隻是讓那一塊泥土顏色變深了一些,僅此而已。
阮秋失落,莉羅卻很興奮。
“不用著急,”她差點想抓住阮秋的手,被襲淵攔住,“你還帶著我做的手鏈,它一直在吸收你多餘的精神力。”
阮秋取下手鏈交給莉羅,她打開末端的微型裝置,將已經轉換成功的能源射入地麵。
她再用儀器檢測,果然有變化。
“這顆星球隻對你有反應,”莉羅解釋道,“彆人的精神力都不行。”
不管是阮秋的精神力,還是他的精神力轉換而成的能源,都可以滋潤星球的土地。
所以不用著急,他隔一段時間來一次,把手鏈裡保存的能源釋放出來。
莉羅拍著心口保證:“手鏈我還會繼續改進,爭取轉換率高一點。”
這好像的確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阮秋淺色的瞳孔微亮:“好,我相信你。”
莉□□勁十足,馬上回到星艦把自己關了起來。
之後的半天,阮秋繼續逗留,星艦沿著禾初羅蘭星飛了整整兩圈。
他靠在襲淵肩側:“我們回去吧。”
數架星艦原路返回,準備前往更隱蔽的地方再開啟躍遷點。
沿途的夜空依然漆黑一片,偶爾看見閃爍的星點。
突然,星艦停了下來。
駕駛艙裡的聯盟軍接通休息室通訊係統:“遠處發現陌生星船,在朝我們靠近。”
他們身處外星係,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襲淵命令星艦全部停止前進,等待對方的下一步舉動。
為首的星艦安靜懸空,頂部亮起表示友好和途徑的信號燈。
陌生星船緩緩駛來,也在安全距離外停下。
緊接著,駕駛艙收到了對方的電磁波。
“你們是聯盟軍?”
襲淵沉著臉:“他們怎麼知道?”
尤其還出現在這裡,他第一反應,對方是殘存的因賽特人。
但他們沒有主動攻擊,意圖不明。
不等他做決定,對方再次傳來一條信息。
“你們的星艦標誌很好認,我記得。你們好,我曾經來自你們的鄰居,坦達星係。”
阮秋驚訝:“他們坦達星人?”
竟然能在這裡遇到他們,自從當年的入侵結束後,坦達星人離開了星係,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下屬提議:“他們也和因賽特人乾過一樣的事,不必跟他們客氣。”
緊接著,第三條電磁波傳來。
“身為坦達星人,我為當年的事深感歉意。我希望能與你們進行通話,詢問有關母星的情況,這是我的通訊碼。”
襲淵盯著發來的通訊碼,揣測對方的用意。
他們知道母星的存在,可能也發現了母星已經解體。
阮秋站在一旁,扯了扯襲淵的衣袖:“試一試吧?”
當年的入侵中,坦達星係也算半個受害者,他們也許同樣痛恨著因賽特人。
襲淵這才同意:“接通。”
他還讓聯盟軍準備好能源星船,一旦對方有過激行為,立即發動攻擊,並開啟躍遷點返回。
一名聯盟軍上前來,負責與坦達星人交流。
通訊很快連接,投屏中出現一個中年男人。
他看清聯盟軍的裝束,竟鬆了口氣:“果然是你們。”
聯盟軍問道:“你請求通話的原因是什麼?”
坦達星人體格較魁梧,沒有精神力,除此之外樣貌正常,同樣說著星係通用語。
“前段時間,我們發現因賽特人派出大量星艦,之後他們的母星被迫解體了,”
中年男人臉上的神色有些激動,“我有一些猜測,便想去各處星球看看。”
他所說的“各處星球”,是指因賽特人入侵或到達過的地方,想試著尋找線索。
禾初羅蘭星也在他的目的地之中,所以他才會到這裡來,碰巧撞見了聯盟軍。
他小心翼翼問道:“母星的解體,是因為你們嗎?”
因賽特人一定失敗了,沒能搶回能源解救母星,而聯盟軍又在這裡出現。
禾初羅蘭星距離母星並不遠,最快的星艦飛一天就能到。
聯盟軍轉頭看向襲淵和阮秋,得到確認後,點頭稱是。
中年男人見狀,露出複雜又欣喜的表情:“終於……死在當年被入侵方的手中,也算天意了。”
聯盟軍語調不變:“當年的入侵方,也有坦達星係。”
中年男人有些尷尬,趕緊低頭鞠躬:“抱歉,我們當年的確做了錯事……”
“可我們與你們一樣,恨不得把那些寄生蟲徹底消滅,”他幾乎咬牙切齒,果真十分痛恨因賽特人,“當初是他們投放了帶毒的營養劑,半數以上的坦達星人使用過,連皇室都未能幸免。”
據中年男人所說,因賽特人故意針對他們的體質,研究出能令人上癮的藥劑,想借此來操控他們。
因賽特人也的確成功了,順利掏空坦達星係的資源,並逼迫他們入侵外族,到後來的失敗,全都是他們造成的。
所以一直到現在,坦達星人從未放棄對母星的監視,想積蓄力量複仇,隻不過晚了一步。
聽到中年男人提起“上癮的藥劑”,阮秋驟然抓緊襲淵的手。
他抬頭看向襲淵,有些驚訝,還有些不確定的茫然。
襲淵一言不發,讓聯盟軍繼續問。
“既然有藥劑,為何隻對你們使用?”
中年男人回答:“那是針對求偶期的……”
聯盟軍追問:“求偶期?”
中年男人輕咳一聲:“這是坦達星人的特征之一,其餘星係的種族的確沒有。“
投屏裡的聯盟軍安靜了片刻,低頭似乎在看消息。
隨後他抬起頭,問道:“請問坦達星人對藥劑產生依賴,是否會有狂躁易怒、發狂攻擊的表現?”
“那倒不會,雖然上癮之後也無法控製自己,那種感覺更像是失去水的魚。”
中年男人似乎心有餘悸,歎了口氣,又隨口補充了一句:“您所說的那些症狀,更像是坦達星人的求偶期。”
聯盟軍再次低頭,繼續詢問:“那麼求偶期期間,產生狂躁反應,要如果治療?”
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中年男人很疑惑。
但他明顯有與聯盟軍交好的意圖,依然回答道:“不需要治療,找個伴侶就好了。”
聯盟軍向他點頭:“好,感謝您的配合。”
中年男人也應了幾句,說以後還可以隨時找他,他的通訊碼一直在。
他們當初離開星係後,僅剩的族人尋找到可居住的星球,目前一切穩定。
目送坦達星人的星船離開後,阮秋拉著襲淵回到休息室。
他還處於驚訝當中:“哥哥,你剛才可以和那個人再聊一聊的。”
襲淵的病得不到根治,阮秋重生之前,也沒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許他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混血。
聯盟軍將與坦達星人的對話整理成報告,發送給襲淵。
襲淵坐在沙發上,一字不落地重新翻看。
莉羅後來也進了駕駛艙,她更加直接,問道:“首領,你見過你的父母嗎?”
她突然就對襲淵的病不感興趣了,天生的本能有什麼好研究的,還不如給龍鳳胎做體檢。
襲淵垂眸:“沒有。”
他從小就是個孤兒,身邊沒有親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如果今天沒有遇到坦達星人的星船,他永遠都不會想到“混血”這個可能性。
求偶期,找個伴侶……
襲淵抬眼,阮秋坐在他身邊,正安靜看著他。
他那時第一眼見到阮秋,的確很喜歡他。
之後的日子裡,隻要阮秋在身邊,他就幾乎不會發病。
襲淵放下手中的顯示屏,忍不住把阮秋抱了過來。
莉羅被他的視線掃過,識趣地起身離開。
阮秋被襲淵抱在懷裡,銀發下的耳尖微紅。
“我是你的伴侶嗎?”他眼含期盼,“那你的病是不是能好了?不對,是求偶期……”
襲淵牽起阮秋的手親了親:“回去再說。”
星艦往前行駛了一段距離,開啟躍遷點。
主星上空亮起熟悉的白光,司詢就在下方等待。
阮秋提前發過消息回來,他推掉了下午的事情,特意過來迎接。
阮秋走出艙門,操縱白鳥從星艦的停泊區裡出來,放回原處。
他看見朝這邊走來的司詢,一邊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