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他怎麼會覺得,一個黑幫出身、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的年輕人,居然好拿捏?
徐暘也想到這一點,笑著罵了一句:“老瞎子。”
但笑容又慢慢從臉上褪去,他想到另一件事,遲疑地問道:“池哥,那個陳小姐……我們真的就放過她了嗎?”
池晏淡淡道:“我留她有用。”
他聲音很輕,但徐暘明明白白地聽出了冷厲和不耐。
徐暘頭皮發緊,卻還是大著膽子繼續道:“可我還是覺得她很可疑,況且她還跟楊公子走得那麼近,萬一真的知道些什麼……”
池晏打斷他:“出發吧。”
“……是。”
徐暘咬牙,閉上了嘴。
他知道池晏一旦做了決定,從來不容旁人置喙。
隻是這件事,做得實在很不像他。
他印象裡的池晏,從來都是寧可錯殺一萬,不會放過一人
。
他就是靠這樣的大膽、縝密和不擇手段,才站到了今天的位置。
那位陳小姐,卻讓他破了例。
徐暘想,自己是個粗人,不懂什麼電影,他隻知道一件事:就算電影拍得再好,這女人到底是個隱患。
導演而已,哪裡找不出個導演?
池晏向來是個斬草除根的人,怎麼偏偏就對她一直心慈手軟?
*
“陳老師,你說的是真的?你要拍新電影了?”
鬆虞看到視訊電話另一端的張喆,激動又錯愕地望著自己。
她笑了笑:“是真的。”
張喆是鬆虞從前的副導演,她一手把他帶起來的。
直到兩年前他們同時被雪藏。她留下了,而張喆耐不住冷板凳,很快就辭職出去單乾。
“陳老師,我全聽你的,你說什麼時候開機,我立刻把手邊的項目都推掉。”張喆興奮地說。
實際上這兩年他自己拍片子,也賺了不少錢。但是他懂得飲水思源,自己這些本事,都是從前給鬆虞做副導演積累下來的。所以一通電話過來,他立刻心甘情願回去給她幫忙。
他又喜不自禁地說:“太好了,終於等到今天了。說真的,當時你就應該跟我一起走,當時那麼多家公司都在挖你,隻有李叢那蠢貨,有眼無珠……”
鬆虞不著痕跡地打斷了他:“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張喆立刻打住話頭。他最懂得察言觀色,連忙低下頭看鬆虞發給自己的資料:“黑幫題材,主演是……楊倚川,呃,不認識。”
鬆虞:“是個新人,投資方要求的。”
“懂的都懂。”張喆心領神會,繼續往下看,“預算……”
“我沒看錯吧???”
他看著資料上的那個很誇張的數字,徹底傻眼了。
“陳老師,你的零也沒寫錯?!”
鬆虞:“是的,你沒看錯。”
張喆不禁咋舌:“這、這也太有錢了……”
她冷笑道:“可不就是人傻錢多嗎。”
張喆更目瞪口呆,直直地對鬆虞豎起大拇指:“陳老師,不愧是你。一拍新戲,立刻找到了冤大頭!”
鬆虞:“……”
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在最開始,池晏要求自己做導演,之後又點名讓楊倚川來做
主角的時候,她的確以為,他隻是在和自己玩另一個糟糕的遊戲。
但是隨著自己深入了解這個項目,鬆虞不再這樣想。
如果隻是玩票的話,根本犯不上態度這麼認真,還砸進一大筆錢。
他倒像是真的想好好拍一部電影。
事情到了這裡,鬆虞不禁感到有幾分荒誕。
最開始在S星拍下那段視頻,不過是麵臨危險時,人的某種本能:萬萬沒有想到,這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甚至還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後悔嗎?
她從來不問自己這個問題。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逃也逃不掉,她就隻能掌握主動權。要做個玩家,要跟他周旋,要握住更多的籌碼。
更何況,她的確喜歡這個故事。
她也的確……很久不曾再執起過導筒。
這兩年裡,鬆虞無數次懷念過徹夜寫劇本的那個自己。困了就出去吹冷風,再抽一根煙,立刻就能神采奕奕。更懷念坐在監視器背後的自己。哪怕眼睛熬得發紅,也一定要拍到心目中的那個鏡頭。
那才是她。那才是她應該過的生活。
從前業內一度有傳聞,說陳鬆虞是個“電影瘋子”。
骨子裡,她的確有一種狂熱。
即使最後真的死在片場,也好過一輩子籍籍無名,塵埃裡蹉跎。
於是她又低下頭,清了清喉嚨,認真地跟張喆探討起前期籌備的其他問題來。
“這是大致的拍攝周期計劃表格,時間很緊,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張喆暗暗點頭,埋頭做筆記。
但鬆虞說到一半又停下了。
他抬起頭:“陳老師,怎麼了?”
鬆虞看著手機上新的來電請求,似笑非笑道:“沒什麼,冤大頭來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