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滿威懾力。
記者們幸災樂禍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想這個狗膽包天的同行,估計能不能活過今晚。
沒人應答。
但旁邊的保鏢立刻站了出來,看似禮貌卻不由分說地將那位提問的娛記請到了台下。
仰望著台上的總督那鋒利的下頜和巨人般的側影,這位娛記再找不到半點方才的勇氣。
他竭力控製自己發軟的腿,戰戰兢兢地舉著攝影機,隻覺得下一秒鐘自己就要跪在地上。
卻聽到對方神情愉悅地說:“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我很喜歡。”
娛記一怔。
他無意識地抬著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頭頂那張形狀好看的薄唇,緩緩地吐出三個字:“是真的。”
“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支持一下我妻子的新電影。”池晏繼續微笑道。
全場嘩然。
這段視頻在一小時後就引爆了全網。
【有人告訴我他倆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嗎???】
【反正最高機密總督府都借出去拍戲了,不結婚很難收場。】
【不是,我想說,這是個很好的宣傳點吧?這可是總督府啊?!還有哪個劇組能進總督府拍戲嗎???】
【是啊,何況Chase看起來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
【但陳導演完全沒有拿這個來營銷,真的好低調啊他們。】
【不愧是夫妻。】
【神仙CP,我人真的沒了。】
*
就在所有人都為鬆虞的新電影,以及她的愛情故事所瘋狂的時候,她仍然顯得異常低調。
將近一年的時間裡,鬆虞從未在公眾麵前露麵過。
但並不意味著她在故意玩失蹤。
磕學家們很快發現,假如你就住在S星的話,偶遇她和她丈夫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十分之高。
最常偶遇的場所,當然是在S星的各大電影院。算下來,平均每個月他們都會去個兩三次——從未見過這麼喜歡在電影院約會的人。
因此,假如在排隊進場的時候,你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對戴口罩,十指緊扣,男女都很高挑和般配的情侶……
那恭喜你,你多半就是中獎了。
也經常有人在公園跑步的時候碰到過鬆虞。
她從不化妝,一身很隨意的運動打扮,看起來健康而勻稱。
偶爾是一個人跑,但大多數時候,Chase都陪在她的身邊。
假如被認出來,眼神對視時,兩個人都會落落大方地微笑。甚至偶爾還會跟路人打個招呼。
但很少有人會主動湊上前要求合影。
因為他們看起來實在是太幸福,誰都不願意打破這美好得近乎不真實的氛圍。
唯獨有一次,一個短視頻被流傳到了網絡上。
那是在一個恐怖片主題公園裡。
NPC們打扮成各種經典恐怖片裡的鬼怪形象:穿著學生製服的鬼娃娃,舉著電鋸的殺人魔,在地麵爬行的、頭戴爬著蛆的皇冠的蛇怪……
冷不丁就會從哪個街角裡冒出來。
旅客們都被嚇得連聲尖叫,抱頭鼠竄。
在這樣慌亂的氣氛裡,一對穿著情侶夾克、手牽手散步的男女,顯得異常違和與好笑。
他們不僅絲毫沒被嚇到,甚至一旦有鬼怪試圖過來恐嚇他們,女方還會興致盎然地湊近過去,像在研究對方的化妝技巧。
而男的則一臉百無聊賴地說著風涼話。
儘管鏡頭隔得太遠,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從鬼怪狼狽逃竄的姿勢來看……多半不是什麼好話。
當然,這個視頻最精彩的部分還是在後半段。
兩人逛著逛著,突然就有什麼東西……從Chase的夾克領口裡鑽出來。
鏡頭被放大。
那是一隻小小的白色法鬥,一張胖乎乎的、皺巴巴的小臉,耳朵高高地豎起來。
可愛的幼狗,和抱著它的高大男人。
這畫麵本該極其違和。
但此情此景,卻有種難言的溫情。池晏那一身淩厲的氣息,都隨之而煙消雲散。
他懶洋洋地伸出一隻手指,要將它給按下來。
但鬆虞瞪了他一眼。
於是池晏失笑,轉為揉了揉小狗的頭。
他就這樣姿態嫻熟地抱著這隻小法鬥,繼續和她一起逛遊樂園。
過了一會兒,池晏冷不丁用嘴唇碰了碰鬆虞的側臉——顯然是索要一路抱狗的獎勵。
而被偷襲成功的陳導演,反而轉過頭來,抓著他的衣領,留下一個深吻。
可憐的法鬥被夾在中間。
一臉狀況外地探頭探腦著。
養狗。晨跑。逛公園。
看起來都是這個男人絕不會做的事。
但鏡頭裡的他,神情從未如此溫柔過。
*
鬆虞再一次正式地出現在公眾的鏡頭裡,是在第二年的星際電影節上。
理所當然地,她的新電影《竊賊》又是本屆大熱門,憑借十項提名,領跑頒獎季。
但最讓記者們興奮的是,當禮賓車的門自動滑開時——
最先走出來的人,竟然是池晏。
紅毯區安靜了一瞬。
接著才爆發出巨大的尖叫聲。
這高大的男人,仍然是慣常的西裝革履,前襟插一支紅玫瑰。他一如既往地氣定神閒,走到車裡的另一邊,親自開門,將妻子迎接過來。
今夜的鬆虞當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
而池晏儘管甚少出現在這樣的娛樂場合,但他的氣勢當然並非等閒男明星可以相比。
兩人站在一起時,不知要謀殺多少菲林。鎂光燈起起滅滅,所有人都在瘋狂地尖叫,叫到嗓子發啞。
從未見過如此般配的伴侶。
但他們麵對鏡頭時,隻是一邊微笑,一邊不知在說些什麼悄悄話。無論記者喊得多麼狂熱,始終沒回答過任何一個問題。
直到突然有個人大喊道:“Chase,今天怎麼沒把狗帶過來?”
他本以為這個問題也會被淹沒在人海裡。
但出乎意料,池晏竟然轉過頭,準確地看著那個人的方向:“它膽子太小了,一定會被你們嚇到。”
開玩笑的語氣。
看起來心情不錯。
對方心中一喜,又趁熱打鐵地追問道:“怎麼會想到養狗?”
這一次,池晏又轉身回來。
他看著鬆虞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噢,那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兩人相視一笑。
鬆虞推了他一把:“彆聊了,快走吧。”
但她的眼睛也閃閃發亮,寫滿了最真實的快樂。
鬆虞並沒有告訴過池晏,這是她在成年以後收到的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生日禮物。
並非是她沒有朋友。隻是在此之前的每一年,她都拒絕以任何形式來慶祝這一天。這對鬆虞而言,亦是一種沉默的反抗。
但現在,她終於不必再去反抗。
她能夠心安理得地做一個更快樂的人。
因為他。
她期待和他一起度過的未來。期待未來的每一個節日,甚至於每一天。
他們都將生活在一個更好的時代。
*
到了頒獎環節,《竊賊》果然不負眾望,拿獎拿到手軟。
尤應夢也憑借這部電影,重登影後寶座。
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來到現場,反而是委托一個年輕男人替自己領的獎。
那人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麵無表情地接過獎杯。目光相對時,頒獎的上屆影帝嚇得手一抖,險些將獎杯甩了出去,好在傅奇還是穩穩地接住了。
他一句話不說地,打開了尤應夢事先錄好的視頻投影。
原來影後又不知道是瀟灑到了哪個偏遠星係,暫時趕不回來了。
視頻播完,傅奇單手拎著獎杯,匆匆走下台。
他向鬆虞和池晏點了點頭,就毫不遲疑地從最近的出口離開——他請了半個月的假期。而這個假期會如何度過,似乎已經昭然若揭。
當然,本次電影節最大的懸念,還是在於最佳影片究竟會花落誰家。
鬆虞的上一部影片,就與這個最高獎項失之交臂。
因此,今年無論結果如何,注定也會將戲劇性拉滿。
人人也在焦急地等著最終的結果。
頒獎嘉賓仍然是本屆的評審團主席。
對方的風格相當簡單直接。他握著手卡,沒有賣任何關子,言簡意賅地宣布——
“最佳影片,《竊賊》。”
鏡頭對準了鬆虞的臉。
很奇怪,那一瞬她的神情仍是如此沉靜。
沒有絲毫的狂喜。像一泓清水,波瀾不驚。
直到她身邊的男人,微微偏頭過來,對她說了什麼。
她終於笑了出來。
這真是一個很美的笑容。
以這樣的神情,鬆虞轉過身,深深地望著池晏的眼睛。
四目相對。
一個適合接吻的距離。
全世界都在見證他們的繾綣。
最後的喧鬨都化成寂靜。
但鬆虞最終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向池晏伸出了一隻手。
池晏握住她的手,站起身來。
鏡頭對準那雙交握的手。
無名指上的婚戒是如此耀眼。
他很有風度地替鬆虞牽著裙擺,一直站在她身後,目送著她站上舞台。
鬆虞將劇組的所有人都請上了舞台。
最後她說:“嗯?怎麼有一個人還不上來?”
鏡頭順著她的目光,落下台下。原來池晏並未回到座位,隻是站在台下的陰影裡,凝視著自己的妻子。
他微笑著對她坐了個口型:“我不是劇組的人。”
鬆虞也笑。
她知道他想要聽自己說些什麼——比如他是“劇組的家屬”,當然也該跟著上來。
但她卻皺了皺眉,故意對著麥克風說:“你不是免費提供了拍攝場地嗎?”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與笑聲。
畢竟現在人人都已知道影片曾在總督府取景拍攝的逸事。
池晏隻好一臉無奈地走上台來,站到了鬆虞身邊。
兩人耐心地站在一旁,看著所有人都興奮到無可複加,在台上語無倫次,共享著彼此的喜悅。
直到最後,話筒才終於遞到了導演的手裡。
壓軸的時刻到了。
鬆虞仍然用力地握著池晏的手,她將他拉到舞台中央,微笑著看了他一眼,才重新麵向觀眾席。
她感謝了許多人,也再一次地感謝了她身邊的男人。
台下不少人開始起哄,讓他們“接個吻”。
她當然沒有同意。
池晏也在一旁很有默契地將手指抵著唇,示意其他人安靜。
但在恍惚中,鬆虞卻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好像也是一場盛大的婚禮。在全世界的注目中,他們再一次站在了人生的至高點。
最後,在這個萬眾矚目的時刻,她也第一次聊到了《竊賊》那個引起無數爭議和猜測的結局。
她並沒有給出一個標準答案。
鬆虞說:“其實到最後,小偷究竟真實與否,取決於家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
“也取決於她想要選擇怎樣的生活。”
“但我想,這是一個很美的隱喻。無論是小偷,還是這部電影都是如此。他們既是一場幻夢,也可以無限地接近於現實。你相信什麼,就會看到什麼。”
“而我將一切解讀的自由都留給我的觀眾。”
*
池晏大概是全世界第一個看到《竊賊》的觀眾。
就在他們的家,在簌簌的樹影裡,以流動的瀑布作為光幕。
兩人抱在一起,看完了影片的終剪版。
但看到最後一個鏡頭,他卻用相當微妙的眼神看著鬆虞。
鬆虞向來對自己的作品都很有自信,唯有在等待池晏意見的時候,反而有一絲惴惴不安。
看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她不禁一怔:“怎麼了?你覺得不好看嗎?”
“不。”池晏一本正經地說,“隻是沒想到你竟然在電影裡……謀殺親夫。”
鬆虞更詫異地看著他。
過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他究竟在說什麼。
她哈哈大笑起來,跳起來將一隻抱枕捂住他的臉:“你看好了,這才叫謀殺親夫。”
池晏任她玩鬨了許久,才輕輕鬆鬆地將那隻抱枕給拎開了。
此刻鬆虞還跨坐在他身上。
於是她將他壓倒在純白的沙發上,兩人就著這姿勢,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她一邊輕輕咬他的嘴唇,一邊說:“沒想到你這麼會自我代入啊,池先生。”
池晏很無辜地看著她:“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鬆虞愕然:“我什麼時候說了?”
他隱晦地向她提起了之前某一夜,居豪莫名地跑來她的酒店房間裡找她討論劇本的事情。
而當時的她,又是如何借解釋小偷與家的關係,在暗暗地向自己表白。
鬆虞:“……”
她笑意更深:“我就說嘛,你當時怎麼一點都不生氣了,原來是……”
自我腦補了這麼多。
很不幸,後麵這些話都沒說出來。
因為池晏似笑非笑地按住了她的嘴唇。
手指輕輕摩挲她柔軟的唇瓣。
“難道陳導演想賴賬?”池晏壓低了聲音。
鬆虞笑著搖頭:“我哪敢?”
兩人又在沙發上打鬨了一番。
最後鬆虞終於妥協了,坦誠地看著麵前的男人:“好吧,我承認。之所以會拍這部電影,的確是因為我從這個劇本裡找到了很多的情感共鳴。”
池晏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鬆虞說:“他們很像我們,但當然並不是我們——不然,你就把這當做一個平行世界的故事吧?”
他斜睨她一眼,慢吞吞地說:“平行世界?這種結局?”
她笑著環住他的脖子:“所以說是平行世界了。總不能每一個世界的我們,都和現在一樣幸福吧?”
“為什麼不能?”他挑眉。很不滿的語氣。
鬆虞搖了搖頭。
“看來你對你老公很沒有自信。”池晏又說。
“不是對你沒有自信……”
鬆虞抬起手,慢慢地撫摸著池晏的輪廓:“隻是覺得命運太無常。我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在很難。”
假如他們當時再固執一點,再自私一點,再剛極易折一點,都會錯過彼此。
又或者………
在他們曾經曆的那些危險裡,任何一個人行差踏錯,都會墜入萬丈深淵。
在命運的無數個岔口裡,他們不可能永遠選擇最正確的一條路。
兜兜轉轉,在每一個分叉點,都曾經有失去彼此的可能。
但好在他們都活了下來。
也願意去為了彼此而改變。
“我很慶幸,能擁有你,還有現在的生活。”鬆虞喃喃道。
電影又循環播放起來。
濺落的水花,銀幕的光影投在兩人身上。
如夢似幻的銀光,再次將兩人籠罩。
一如最初。
池晏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伸出手臂,用力抱住她。
“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新電影的番外就結束啦,其實到這裡番外也基本都要寫完了qwq突然覺得好不舍呀。
接下來就隻剩下一個HE(這個得高亮)的平行世界小番外,篇幅應該不長,但是是我自己覺得很好玩的一個腦洞。大家也可以猜猜是啥嘿嘿,第一個猜對的我來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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